嚴喻的動作很溫柔,很輕,仿佛一陣風吹過,不會帶來任何痛感。
可就在嚴喻手指觸碰到陶琢皮膚的瞬間,陶琢卻裝出一副很疼的樣子,故意向后一躲,側臉避開這個動作。
嚴喻一頓,下一秒捏著陶琢下巴把人勾回來,這回帶了幾分力度,陶琢掙不開,只好被嚴喻鉗制著強迫仰起頭,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看不清情緒的眼睛。
陶琢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嚴喻了——冰冷,沉默,憤怒,身周帶著淡淡戾氣。
陶琢沉默片刻,抬起手,撥開嚴喻的手,第二次躲掉那人的觸碰與撫摸,低聲說:“你去上課吧。”
嚴喻似乎僵了一瞬,最終沒有堅持,收回手,看著陶琢:“晚自習而已,請假就行。”
“你們前十晚自習不是要補課嗎,”陶琢低著頭,“去晚了胡斌又發火。”
嚴喻微頓:“你怎么知道?”
“聽蘇媽說的,”陶琢說,“胡斌不同意你退出少年班的考試……讓你無論如何都要參加,考了再說……”
“其實去少年班也挺好的,嚴喻,”陶琢垂著頭,“前途是最重要的,沒必要因為我……”他邊說邊看嚴喻,然而在接觸到那人視線的瞬間不由一顫,聲音立刻小下去。
果然,嚴喻整張臉都冷下來,一字一頓盯著陶琢沉聲說:“陶琢,你再說一遍。”
陶琢抿緊嘴巴不回答,一時間醫務室里靜得令人頭皮發麻。
最后陶琢避開他視線,轉移話題一般低聲道:“我……我讓單宇來陪我了,他馬上就過來……你回去吧。”
嚴喻緊緊盯著陶琢,陶琢以為他會說些什么,可最后嚴喻只是轉身,一言不發地走向醫務室大門。
單宇正好拉開門,兩人打了個照面,單宇:“咦,喻哥?”
陶琢同時抬頭:“哎,嚴喻……”
嚴喻立刻站住,回頭望向陶琢。那一刻陶琢明明白白在嚴喻眼中看到了祈求。
那雙烏沉的深黑的,從來目中無人的眼睛里,因為他的一句話,流露出脆弱的祈求。
陶琢倏然啞巴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句話。
醫務室寂靜無比,卻如長長黑夜,是暴風雨中翻滾的大海,將被卷入其中的人生生吞噬。
單宇感覺到氣氛微妙,皺起眉頭打量二人。
陶琢望著嚴喻,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想說我剛剛又說錯話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其實不想你去少年班。
可陶琢最后只是說:“……沒事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嚴喻用力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單宇松了一口氣,說:“還以為干嘛呢,你倆這……喻哥怎么來了?”
“沒有,可能就是聽說我打架,過來看一眼吧,”陶琢低下頭,欲蓋彌彰,“畢竟是同桌嘛。”
單宇不再追問,非要看陶琢的傷,看了又嘖嘖兩聲:“哎喲哎喲,傷得不輕啊。”
陶琢冷笑:“你是沒看見那孫子,比我還慘,估計這周沒臉見人了。”
單宇問到底為什么打架,陶琢把來龍去脈簡要告之,單宇頓時怒了,一擼袖子:“孫子人呢?我去再補兩拳。”
陶琢把他拉回來:“別他媽給我惹事了,還不知道之后胡斌和許瑛要怎么找我麻煩呢。”
單宇這才作罷,說沒事,打得好,檢討兄弟幫你一起寫。
陶琢臉上的傷因為和單宇說話又裂開了,齜牙咧嘴地喊疼,單宇連忙去找紙和棉簽幫陶琢擦血,剪了塊紗布給他摁著。
期間陶琢垂眼不動,看似發呆,實則心亂如麻。
薛昊杰的那番話,還有嚴喻的眼神,以及已被他確認的他內心深處對嚴喻的感情……這些東西亂七八糟全攪和在一起,令陶琢無比迷茫。
陶琢想來想去,最后開口:“單宇。”
單宇:“嗯?”
“你會覺得惡心嗎?”
“什么?”
“禾姐和譚棠。”
“我靠,”單宇抬手就給了陶琢后腦勺一巴掌,“你小子他媽的在想什么,當然不會啊!”
“臥槽疼疼疼,你輕點,”陶琢嗷了一聲,“我可是病號啊!”
片刻后又問:“那……如果不是禾姐和譚棠呢?”
單宇:“什么意思?”
“我是說,如果不是我們身邊的人,沒有明確是誰,而是這個概念……同性戀,”陶琢斟酌道,“假設就是你不認識的……一個男的,和另一個男的,會覺得惡心嗎?”
單宇說:“其實也還好吧……我肯定是喜歡女生的異性戀啊……但有人喜歡男生……這也沒什么吧……”
陶琢忽然想起薛昊杰的那番話。
陶琢:“薛昊杰讓我想,說,假設是在宿舍里,你的舍友和另一個舍友——就只是假設啊——假設他們是同性戀……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接吻,擁抱,睡一張床,因為夢中夢到對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