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茫茫的草原上引來數(shù)百公里的水何其困難,當她還有幾個牧民,帶著把式在草原轉(zhuǎn)悠了一天,也沒有找到更近的水源。
而他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回到蒙古包,夜晚趕路會迷失方向,所以他們就近搭了帳篷,夜里有大風(fēng)刮過,吹得帳篷呼呼啦啦作響。
還有由遠及近的狼嚎,那種群狼嚎叫十分具有威懾力,讓人心里發(fā)抖的聲音,姜青禾第一次那么清楚聽見。
她的手心里都是汗,陪她一起來的毛樂爾也緊張地說:“狼群來了嗎?”
最后兩人鼓起勇氣從縫隙里探出腦袋,沒有看見遠處草原有綠油油會發(fā)光的眼睛,松了口氣,可還是一個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哈欠連天,卻還是照常趕路,繼續(xù)尋找下一條大河,晚上也照舊睡在靠著山腳的草原旁,那狼嚎一直在響,但姜青禾實在太困了,她的困意超過了怕,沉沉睡去了。
在草原上行進找河流的第三個晚上,她已經(jīng)不那么害怕狼嚎了,雖然也會從夢里驚醒,但是還是能囫圇再睡過去的。
找河流的第四天夜里,她已經(jīng)能做到倒頭就睡了,在第五天,把式不再往前走了。
其中一個老把式說:“已經(jīng)超兩百多公里了,要是再往前,你這渠不用挖了,沒個七八年都挖不下來。”
他手上有著這幾天畫下來的水利圖,點點上面一個位置,“回到這去吧,就從這條黃沙江開始挖吧,它這個位置最合適,西南高而東北低,那蒙古包地就在東北,引水的話能流經(jīng)過去。”
所以他們又花了一天時間趕到了黃沙江,到了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簡單地吃了點鍋盔墊肚子,兩位老把式沿著黃沙江開始測定渠線,入渠口。
老把式頂著黃沙江滾滾而來的狂風(fēng),呸出一點沙子,蹲下來跟姜青禾說:“你瞅這里的蟻穴,全是沙子,要是從這里開始挖,挖幾鏟就曉得底下全是沙子,這就是明沙,挖不得,不然每年掏沙就得把一批人累死。”
姜青禾這一路學(xué)到了不少,老把式如何確定近水源處的,就靠在草原上打洞的地鼠,看見有洞,下來摸一摸土是不是濕的,濕的話就說明底下或不遠處有水。
為了測定入水口,老把式來來回回走了上百遍,晚上睡過后,第二天起來重新弄。
到了黃沙江的第二天夜里,沒有人睡覺,都在忙,老把式點起燈籠,他說:“要想知道這渠線對不對,白日涂筐,夜里放燈。”
姜青禾知道想要在夜里確定水渠的地勢高低,得要拿三盞燈,放在測定好的渠線上,一個老把式趴伏到地上,另一個放燈,一段一段地去測這個地勢。
這種絕對不能怕麻煩,怕麻煩一省事,到后頭沙石堵塞,轉(zhuǎn)彎處水流不通,那這條渠就廢了大半。
所以這些年紀已經(jīng)上了六十的老人,在溫差如此大的夜里,趴在冰涼的地上匍匐著去勘測。
他們?nèi)绱耍嗪趟麄兡暮靡馑妓恢痹诓鍢渲Χㄎ唬瓤焯炝了粫海褥F氣消散天光大亮才起來。
起來后,白天有白天測量渠線的法子,也是灣里一直在用的,把十個大小相同的柳筐涂成白的。一人拿一個筐和棍子,掛在同等高度,站在規(guī)定好的距離里,看著那柳筐的高度差,一點點調(diào)整。
起伏大有坡度,人就要挨著近,平坦到壓根沒有起伏的,可以站著遠些,方便更好的推進。
由于這條渠實在是長,跟灣里為了種樹挖渠的那又不一樣,比它挖的要寬幾倍,還有長個三四倍。所以越長的渠線就一定要定位準確,只能白天拿著柳筐測位,晚上放燈看對不對再繼續(xù)往下。
雖然中途他們有回去蒙古包休整過,補充干糧,但夜里又匆匆回來了。頂著烈日和夜里巨大的溫差,在這個草原上奔走了一個月,才測完這漫長的渠線,又花了十天從頭一點點修正和改變一點彎度。
那時都已經(jīng)到了初伏能種蘿卜的時候了,姜青禾曬的烏漆嘛黑的,臉上的皮全都因為太干而開裂起皮,比她最開始來春山灣時還要夸張。
其他還好,主要是又疼又癢,得養(yǎng)好久才能恢復(fù)。
這個時候她真的很像在草原上騎馬馳騁的蒙古姑娘了,雖然皮膚黝黑,可是堅毅的神情,亮閃閃的眼神,瘦小卻而強大的身軀,讓她此時看起來那么美麗。
她現(xiàn)在更瘦了,又黑又瘦的,可此時她的身體有著奔涌的力量,她告訴牧民,“挖渠肯定苦,比放牧轉(zhuǎn)場還要苦,可我們要是不挖,那草原就一直沒水,全靠天的施恩。”
“可要是我們挖了渠,哪怕花的時間很長,三年五年或者更久,可是它挖好之后,一直能灌溉著草原,等到很久以后,我們走了,它還在草原上奔流。”
“大家的子孫后代都知道,那流過草場,讓它生出無數(shù)綠草的河流,是我們留下來的。”
姜青禾不知道這條渠會存在多久,但一定比她活得要久。
挖渠興修水利,是利在當下功在千秋的事情。
牧民們激動地?zé)釡I盈眶,他們吶喊,“圖雅,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