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這玩意咋瞧著亂糟糟的。”
這會兒大家忘了對周先生的敬畏,以及進社學的慌張,全都嘰里呱啦地交談起自己紙頭上的那個名字了。
連回去后還得拿著紙在描摹描摹,心里逐漸有了對自己名字的刻畫。
第二日也老早就去了,等著周先生挨個講他們名字的意思,不管人老還是小,對于叫了半輩子的名字總有些特殊感情。
周先生并不是只會照本宣科,他要是脫離了那些經本,他其實很能說。
“這名字里帶春,春是何意,一年爭先到的立春,俺們等冬天走了叫開春是吧,像灣里好些人把邪氣叫春氣,那也是這個春,”周先生用棍子點了點木板上的春。
“說到春氣,那肯定少不了啥,那句春氣把冷帶犯了,”他邊說邊用炭筆把這句話在紙上寫下,“擱這句里頭你們還能曉得到哪個是春不?頭一個是吧,對嘍,這不就是一年為首的春嘛。”
他除了會引用灣里大家常說的俗語外,還會從信天游和花兒唱詞里來教,比如那句唱詞直白的,“牙兒白生生兩眼花蓬蓬,誰不說你是個好后生。”
或者是從諺語入手,像是“羊盼清明驢巴夏,老牛巴的四月八”,又或者是“看莊稼別人的好,看娃娃各人的好”。
他也會教點罵人話中的幾個詞是怎么寫的,比如二杠子(缺心眼)、使黑心這種。
由于說的都是灣里平常在說的話,不是那種啥詩詞歌賦半點叫人聽不懂的,一說到這些,大伙都會,到了罵人話時就更起勁了。
本來說抵觸來學啥字的,幾天下來都不用人喊,自己巴望著到了點,趕緊停了手里的活過去,生怕比別人少聽一點。
十來天后對著那些字一瞅,發現竟有些能識得,哪怕還不會寫,那種莫大的成就感沒人能懂。
有的爹娘還對著自個兒才剛會爬的娃說:“快些長吧,等你長大了,俺們說不定都能教你認字了。”
這學了認字之后,大伙對周先生不再是避諱,而是敬重,怪不得人家能當先生嘞。
當然在灣里如火如荼學著認字的間隙里,有一批人還在把式學堂那,認著工具和木頭發愁。
灣里三位木匠,兩位坐旁邊說說笑笑抽旱煙,留下個徐禎面對一群漢子從認工具開始教。
雖然他們也許并不能成為百樣通的木匠,但是該知道該明了的東西得懂。
比如木匠要用的東西,除了最基本的鋸子、刨子、斧頭以外,還有鑿子,徐禎有很多的鑿子,他各拿出來說:“做解匠不僅僅是鋸木板的事情,還要會些榫卯,能夠看的懂圖上畫的啥,是咋樣的。”
“這就少不得用到鑿子,這么多鑿子全是不同的,大鑿子鑿大洞,小鑿子鑿小洞,方頭的這個能鑿出方的來,圓頭是鑿圓的。”
“還有鋸木板劈木頭,這斧頭也是得有講究的,不是你們自家里的那劈柴的,”徐禎放下鑿子又拿起斧頭,“你們瞅,這斧頭這樣看是平的,等轉到里頭,看這的刃口,是不是彎了,這種我們叫偏刃斧頭,磨它的時候只磨一面就成,砍木頭斧頭不會夾在木頭里。”
徐禎是真的不藏私,啥本事行話都給他們說,聽的旁邊三德叔這個粗木匠和石木匠這個專做棺材的直犯嘀咕,要他們來教,誰會教外人這東西咋樣,咋好用。
可他還會教大家這刨子咋用順手,鋸木板時要一只眼瞄著,看看高矮,用墨斗咋能拉出直線,手不要抖。
等大伙閑下來吃煙的時候,他會隔開一段路接著說:“要做案板你得用梨木來做,它不像其他毛糙的,這種你越磨它越亮,…”
其實做木匠真不是人人能做的,性子毛糙點是壓根做不了的,所以這群人也只能砍砍木頭,劈成木板。
像是本來就有點手藝在的,他們啥工具都會使,壓根用不著咋教的,這種徐禎說起來就不用那么費心。
但是做糕模這件事上,因為是給喜鋪用的,徐禎很上心,他除了畫出不少糕模的紙樣外,還得跟他們說好,“南邊那糕模用的是白桃木,那木頭剛鋸下來好做,做出來的糕模經久耐用。”
“我們這沒有,但是可以用油雜木來做,最好的是用沙梨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