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俺下田瞅一圈成不?”
一伙人壓根不等著她開口,三兩下溜進了田里,頭湊在株苗上手指點得起勁,有人忍不住蹬腳,泥水濺到卷起的褲腿上,
大喊:“天爺,真是六七株!”
“俺這也是!”
“走走,趕緊去青禾那田里瞅瞅去,她家可是養了十來只鴨子。”
大伙又吵吵嚷嚷,風風火火爬上岸,趕忙去往另一頭水田那,下了田驚呼聲比哇鳴聲都要來得急促。
“八株苗,俺這數了有八株苗!”
“老天,最少也有六株來著,這還沒到六月底嘞就這老些,到六月那還得了,”一個漢子喃喃,倏地又加重了聲音。
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啊!
尤其在拔掉了一大把生了蟲害的稻株下,這些還殘存的稻子綠油油的,蟲眼也沒幾個,可不叫人震驚。
一個婦人給了自個兒一巴掌,唾棄道:“當初俺還笑話旁人傻,沒成想俺才是那個二愣子。徐婆子來了沒,俺趕緊找她拿幾只鴨去!”
眼下正是給田苗施肥長株的時候,可不能叫旁人給落下了。
甚至連灣里最摳的婆子,都忍痛出了十個子,準備養上兩只。
等徐婆子一進稻田立即被眾人圍堵,連衣裳紐的扣子都差點被扯開,她牢牢抓著自己的衣裳,滿耳朵只灌進了“鴨子”“給俺來幾只鴨子的”聲音。
她都想嘎嘎叫幾聲。
那些因蟲害都沒狠下心來養鴨的人家,可一瞅見各家養了鴨子的,田里的稻株長勢那么好,心里自有盤算。
本來今年稻子收成無望,誰曉得補栽稻秧能出幾斗的糧,他們可是扔了將近百株的稻株。
要是肥田能再補些回來,那收成也不算太難看,在田地和糧食上面,出些錢就出吧。
從這天起,稻田養鴨逐漸被家家戶戶接受認同,幾乎每家都養起了鴨子來,少的一兩只,多的十來只。
要是起得早,每天都能瞅見有娃拿著根長柳條,嘴里嘚嘚喊著,從小道上趕著鴨子下水田。也有婦人吃力提著鴨簍的,多半怕鴨子在路上吃飽了,下田不肯吃蟲,寧愿辛苦抱著。
此后每天稻田里都充斥著鴨子稚嫩的叫聲,捕食幼蟲,一天天壯碩起來。
正是稻花香說豐年,聽取鴨聲一片。
但此時姜青禾還不曉得稻田里發生的事情,她和宋大花帶上鐮刀,去割種在甜菜旁邊的黃豆。
黃豆不擇地,好賴都能活,而且種了黃豆還能肥地。
清明后她和宋大花各開了兩畝地種黃豆,此時黃豆的豆莢都早已干枯變色,豆莢褐色毛茸茸的。
雖然黃豆是今年初種,也沒咋太過精心伺候,就是來上肥除草。可黃豆長勢居然極好,姜青禾連摘了幾個豆莢,掰開一瞧,兩三顆黃豆臥在里頭,圓潤而飽滿,當然空殼也有不少。
但是已經叫姜青禾很滿足了,她原本都不指望,只想著一畝地能出幾斗黃豆也好了,沒成想居然來了個大豐收,應該能出一石。
誰會嫌黃豆多阿,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泡發黃豆,磨出豆漿,點上鹵水,做一板豆腐嘗嘗了。
更別提還能炒黃豆,黃豆泡發叫熱油一炸,再撒把鹽,那滋味也是極好的。
而她居然能擁有那么多的黃豆,她光是想想就高興,這才是勞作的快樂阿。
宋大花更是笑得快趴進地里了,跪在地上一把把摟地上干枯的葉子,她一笑眼邊皺紋深深地浮現,“先摟豆葉,這也是好東西,豬崽可愛吃了。別瞧地上那干巴巴的,等天冷了,抓上幾把捏碎煮料,豬也不挑。”
“更別說這還掛在桿上的,豬得搶著吃。禾阿,你先摘葉子,俺撿地上的,到時候咱倆勻勻。”
姜青禾應了聲,放下砍刀和口袋,掏出一雙厚布手套給自己套上。黃豆的老葉邊緣有鋸齒,而且刺刺的,摘幾株倒還成,可這里有四畝地。
帶手套干活其實不算利索,可黃葉又不需要太完整,隨便捋下來塞進袋里就成。反正還得剁碎摻料一起煮。
兩個人又薅葉又撿干葉,等徐禎喂了豬食,送蔓蔓去周家后,才和王貴一起過來砍黃豆桿。
有個詞叫焦麥炸豆,意思是豆和麥子一樣,麥子晚收要落麥穗,豆子晚收則要崩裂開來,到時候滾到地上找也找不回來。
所以姜青禾摘了一個麻袋的葉子后,也開始拿了鐮刀上手砍黃豆桿,到了晌午,地上全是倒伏的黃豆桿,等到了第二天后晌午,黃豆全都離開地里,一堆堆疊著。
徐禎拉來大轱轆車,幾人將一捆捆黃豆裝上車,讓馬騾子拉回家,明天拿去曬在宋大花家旁邊那空曠的地上。
馬騾子拉了一車又一車,宋大花叫來二妞子和虎子一起到地里撿葉子,又撿地上干掉的黃豆。
撿黃豆是個很累人的活計,姜青禾坐在墊子上,日頭曬得人滿臉汗津津的,她屬實是累得腰疼。
這邊撿葉撿黃豆,而徐禎那邊則是頂著烈日,和王貴一起將黃豆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