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瞅春山灣地方小, 二愣子可不少。

過來找土長的那五六個男的，花花腸子一副，凈愛些俏的玩意。

長得五大三粗，皮膚墨黑, 一穿白的, 跟烏鴉梳妝——黑里俏似的, 都不忍心多瞅他們一眼。

“憑啥給娘們?nèi)旧都t丟丟的色，一個個扮的連毛角子都要飛了，”叫黑娃的不滿極了，“恁得給俺們也染個瓦藍(lán)的色才成。”

“晚點再說，”土長冷著臉, 藍(lán)草才種下去沒多久，哪來的藍(lán)拿過來給他們?nèi)尽?

前兒個才染了紅, 哪有步子叉得那么大的。

“那總得給染個旁的色吧, 她們穿新衣裳, 俺們啥也沒落著好, ”黑娃大喊。

頭上立即挨了土長一掌, 被揪著耳朵往前走，“你以為你是伢伢子, 跟你說話還要提猴猴剝蒜蒜, 耳朵塞驢毛了聽不見是不？”

黑娃討?zhàn)? “哎呦, 土長你輕點。

”

現(xiàn)在農(nóng)忙, 土長天天這跑那跑，火氣大得很, “你們幾個正愁處不愁，愁的驢卵子轉(zhuǎn)筋, 都給俺滾去秧苗地里忙去。”

幾個人灰溜溜跑遠(yuǎn)了。

每年種稻子前，得提前育苗，芒種前一天移栽出來，到了芒種開始下地插秧。

每家的秧苗都是出苗后，按捆分給大伙的。

土長瞇著眼瞅他們的背影，“俺也去地里走一趟，他們說的別管，這頭那頭忙哪有功夫能管得上他們。”

“想染也沒法子，布頭不夠，”苗阿婆背著手搖頭，又對姜青禾說:“過來煮料。”

今天染坊里只有她們兩人，宋大花跟虎妮下地去了，至于她們還留在這，得把其余毛線給染了。

眼瞅著快到芒種了，沒多久就是端午了。這里過端午有個習(xí)俗，要帶五色線。

不過灣里人最多帶個紅繩，其他繩線費錢。

但她們要賣錢，苗阿婆調(diào)了四小盆染料，分別是紅、黃、藍(lán)和黑，至于白壓根不用染，只要將白羊毛洗干凈就成。

灶臺邊苗阿婆用木棍攪著染料，姜青禾在一邊用撥吊轉(zhuǎn)羊毛線，之前的羊毛線太粗了，編繩線不好看，得要特別細(xì)的才好。

“做啥要那么細(xì)，一丁點大，手捏著都費勁，”苗阿婆不解。

姜青禾邊轉(zhuǎn)著邊說:“這樣編五色繩好看又省料，之前這搓得跟筷子頭一樣粗，得費多少毛線。”

“嬸，你等著我這弄好，給你編條看看，”姜青禾伸手理了下羊毛線，她低著頭看有處打了結(jié)的地方，自顧自說，“之前說教嬸你打毛線，你說學(xué)不上，這繩編手指頭更使不上勁，我編條給你。”

“那感情好，俺這手指頭費勁能編點啥，你編點俺瞅瞅。”

姜青禾很會編繩，早些時候還擺攤編過不少手鏈和中國結(jié)賺過錢，不過她以前用的是蠟線，現(xiàn)在羊毛線也湊活能用。

她拿出之前染好的幾種顏色，雖然粗了點可也能用，先用三股繩編了串麻花練練手。

苗阿婆看見后笑了聲，“這俺也會。”

“鬧著玩的，”姜青禾笑道，又給拆了，認(rèn)真選了紅色、淺黃和沒染色的白，淺黃單獨一根，紅白一起，三根對折。

苗阿婆也停了攪料的動作，拉了把凳子湊過去看她編，初時也不覺得有多稀奇，直到姜青禾拉緊了繩線，一朵紅色小花乍然出現(xiàn)，包裹著白色的花芯。

“嚯，這咋來的，”苗阿婆很是震驚，她在鎮(zhèn)上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款式。

姜青禾又放慢動作給她編了個，熟練的話一會兒就能編完一串，沒有連接的斷口，一朵又一朵小花串成了手鏈。

“俺可不舍得帶，多漂亮啊，”苗阿婆喃喃。

“帶唄，壞了再給嬸你編，”姜青禾拉進(jìn)凳子，她又新起了繩來編。

手上動作沒停，她低著頭編繩，微微側(cè)頭跟苗阿婆說:“嬸，你說我教灣里人編繩咋樣？她們編完按五條繩一個錢收進(jìn)來，再賣出去。”

“這是你自個兒的本事，你真愿意教給她們？”苗阿婆沉思了會兒問。

姜青禾搖搖頭，“這也不算我的看家本事，也是從別人那學(xué)來的，能教就教，想著叫大伙也賺點錢。”

苗阿婆嘆口氣，“你教了她們，有些人可不會念著你的好。”

“我也不是為著叫大伙念我的好，一個人一雙手能編多少，編多些賣出去也多，”姜青禾笑了笑，“我也想告訴她們，染了色的線也可以不織成褐布，能做成別的，就算她們不染，那就收她們的毛線自己染，再賣出去。”

苗阿婆沒有阻攔她，而是說:“等土長她們來再商量商量。”

可土長和宋大花幾個一瞧到編得這樣細(xì)致的繩串，人家肯教，哪有不應(yīng)的理。

當(dāng)天晌午就挨家挨戶支會聲，今天地里活早點歇，男女老少都來拿著凳來村口，有事要說。

不年不節(jié)還趕農(nóng)忙邊上的事情，搞得大伙稀里糊涂，摸不著頭腦，但也早早歇了工，小孩拿著矮凳，大人搬了長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