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俺,俺來五個錢的成不,給俺記下?!?
“俺俺俺,俺出錢!”
一下全涌到土長面前,要求記個名,她們不染色,但她們要布頭。
姜青禾耳朵充斥著各種叫嚷的聲音,手握著毛筆寫得飛快,每次都怕毛筆滴了墨團在紙上,提心吊膽地寫完。
她想過很多次染坊的第一筆生意,可能是麻布又或者是羊毛線,但沒想過是賣布索索。
苗阿婆給她端了杯茶,慈祥地笑笑,“在發(fā)愁去哪找布索索?”
“也沒有,”姜青禾揉著自己的腦袋,她覺得自己以前的思維根深蒂固,壓根沒摸清,也不懂別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全靠莽勁。
“那就是在想,為啥她們不想染線,掏錢都想要布索索了是吧,”苗阿婆拉了把椅子坐到她邊上來,“都節(jié)省慣了,俺們這地方又不出啥色,染藍的也不算多,漚麻泥簡便,所以都將布往泥里擱,染黑穿身上耐臟?!?
“鎮(zhèn)上布又貴,一尺都舍不得買,能勻出幾個錢,也只能買布索索,色翠的都要靠搶。灣里好些人家過年也不扯新布,靠攢的布頭,緄個衣裳邊,貼個鞋面就算體面了。”
“你別瞅她們好些要布索索的,其實都給攢著,四時八節(jié)的時候拿出來?!?
姜青禾一時沉默,她摳著筆桿子,花婆子的話給了她挺大觸動,她問:“去哪能買到布頭呢?”
她完全忘記了,當初找到土長說要賣染料的時候,她一心是全想著要賺錢的。
可現(xiàn)在,她卻在想,怎么能以最低的價格,買到大的布頭染色。
“明早跟俺去趟布坊?!?
苗阿婆以前能在染坊里做管事,自然也有布坊的門路,她知道布坊有很多粗白布的長布頭,裁衣裳會留下一大批,只不過要走門路。
她舍了老臉去問問。
不過布坊那管事也是個熟臉,早前經(jīng)常來染坊的,以前他有批衣裳染色沒染好,還是苗阿婆給他辦妥的。
當即拍板勻給她將近半車的布索索,寬窄長短都有的,給了最低的價。
還說下個月有批細布的貨,要是她要,也給留著,只管過來拿便是了。
回程的路上,苗阿婆守著這一堆的布頭,她感慨:“人這輩子也不算白活?!?
“那嬸你回去,聽見她們的叫喚,指定更沒白活,”姜青禾打趣。
她也真沒說錯,當車剛在染坊門口停下,守在門口的宋大花大喊,“天嘞,你們把布坊守門的打死了不成?”
這別致的說話方式,讓姜青禾無話可說,她拎著兩捆布往門里走,“不止,我還進去把布坊的管事給綁了,這布全是我偷的?!?
宋大花完全沒搭理她,“哎呀,這布索索老大一塊,拼幾塊能給二妞子做件衣裳了?!?
虎妮用手肘杵杵姜青禾,“你們真沒塞啥給管事的?”
“你們兩個盡由嘴胡拉,”姜青禾伸手在她倆后背一人拍了一掌,“拿進去吧,別瞎叨叨。”
“哎!”兩人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染完這么一大批的布頭只用了三天,染布頭最大的好是不用控色,染出啥色就是啥色。
所以很深的紅也有,淺紅也有,反正紅色深深淺淺基本沒有相同的。
賣給灣里人前,土長說:“你們可以先挑,二十個錢四十條布頭?!?
宋大花不可置信,“四十條?四十條?”
虎妮揉了揉耳朵,“俺還沒耳背,別喊那么響。”
“先給我來四十個錢,”姜青禾甩了兩串錢。
“你要這老些,掛身上阿?”宋大花恨不得搖搖她的腦袋。
姜青禾蹲在地上翻紅布,呸了一聲,“你懂啥,我做了衣裳自個兒穿。”
她受夠了,今年春末最后幾天,她要穿新衣。
把焊死在身上的灰黑色給扔了。
“能做一身不,可著你先挑吧,”宋大花滿臉帶笑地說,“反正俺們身量差不多,俺又是個沒皮沒臉的人,到時候只管問你借來穿穿?!?
“我呸,”姜青禾笑著啐了她一口。
苗阿婆笑道:“趕緊挑吧,晌午后她們可就來拿了?!?
哪里等得到晌午后,晌午剛歇了工,洗完手一群婦人烏泱泱地來了,圍得屋里連個光都瞧不見,更過境的蝗蟲似的。
一個個大喊大叫,“俺的娘嘞,還有這么大塊的布頭,一個錢一塊,先給俺來十塊。”
“滾你爹的,你都拿了,俺們拿啥,不準給她!”
為著塊紅布頭互相撕扯,姜青禾偷偷問土長,“拉不拉?”
“那娘們力氣大得跟頭虎似的,俺不拉,”土長搖頭,別到時候胳膊都給卸下來。
“讓她們搶吧,好些年沒看見過灣里婦人扯頭花了?!?
可她們搶的也不是頭花,也并沒有真惱,都笑著打鬧。
有的挑中大塊趕緊塞自己手里,有的則拿著紅布頭喊:“水河,這塊布頭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