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德叔擺擺手,“壓根不會有這回事,不賒的話也成。你開春要造屋的話,青磚胡基啥的眼下就得買了,本來磚窯開工一天造出來的磚也少,到那天你再想著去定,又得排幾個月。”
“大概得要多少磚塊,”姜青禾問。
三德叔就拉著徐禎,又叫上姜青禾,對著后院那塊空地來來回回算了一筆賬。
也就是說,青磚先估摸著定要四兩上下,表墻用胡基磚得二兩左右,這都是大概算的。
也就是說,還沒捂熱的錢,就要飛了。
姜青禾倍感心疼,不過想著日后這空地上起的院子,她又沒那么心疼了。
三德叔一直說到開飯的時候,要吃飯他就不說了,嘴里塞著肉夾饃,手上夾干菜,哪有功夫說閑話。
一群大小伙子吃的那叫一個盆干碗凈,連湯都不帶剩的,烙了四十來個饃,一大鍋干飯,全都扒拉到一點不剩。
才摸摸圓鼓鼓的肚子,招呼了聲離開,反正明天還得來這里做活。
三德叔讓姜青禾好好算算這筆賬,自己也趕著車走了。
這片剛才熱鬧吵嚷的土地倏然冷靜下來,只有穿過屋檐的風吹出來的響聲。
還有屋里灶臺邊洗碗時發出點瓷器碰撞的聲音,幾個娃圍著蠟燭輕輕地吹氣,姜青禾則掃著地。
這時屋外傳來怦怦的敲門聲,宋大花擦干最后一點油漬,她抬起頭說:“誰東西忘拿了不成?”
姜青禾也納悶,她放下掃帚走出去開門,然后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來人,“土長,快進來坐。”
她又有點想笑,土長騎著驢進來的,整個人裹得很嚴實,坐在矮矮的驢背上,她又人高腿長,雙腳碰到地都站不直。
“不了,前兩天你們沒在,俺現在跟你說一聲,明天要去挖渠。”
“去哪挖?”宋大花擠出個腦袋,又噗嗤笑出聲,“土長你這座駕可真別致阿。”
土長騎的驢打了個響鼻,土長沒理會,“就你們后頭走到底那,灣里從那再挖條渠出來,剩下的明兒再說。”
她說完就駕著驢走了,那驢瞧著個頭矮矮,跑起來真不慢,就是土長坐在上面一顛一顛地,拉著繩還要扯嗓子喊:“二蛋。”
笑得人要打跌。
笑完后姜青禾跟宋大花面面相覷,啥意思?
開渠要經過東頭這片地,也就意味著,她們要擁有一條河流了!
意味著取水將不用花大半天要跑北海子那里,還要擔心沒捆好,撒大半的水。
意味著太多太多。
“俺不是做夢吧,”宋大花喃喃自語。
姜青禾捏了一把她的胳膊,她疼得一激靈,“天吶,真的跟做夢一樣。”
可不是嗎,在這片黃土地生活那么久,見證它貧瘠不能栽種,也要見證有水流從遠處來,澆灌這片土地。
第45章 羊肉粉絲
冬日挖水渠是個苦差事, 地比春秋兩季還要硬,更怕土凍上了,一往下鑿鋤頭被砸出個豁口。
大伙縮著脖子,對面清水河上的風呼呼地吹, 他們基本穿著件陳舊發黃的羊皮襖子, 男的帶氈帽, 女的則裹頭巾,站在要挖渠的閘口處。
“土長,今年不種樹苗子,咋改挖渠了,”有漢子踩了踩這地, 扯高嗓子喊。
其他女人只關心,“這做一天多少個錢啊?”
昨兒土長只說要來挖渠, 其他啥也沒說, 害他們幾家串門嘀嘀咕咕了好一陣。
土長和專管挖渠的監工說完話, 犀利的眼神盯著一群人, 直到他們漸漸閉嘴, 才開口:“挖渠是前個月定下的,找把式一步步探過, 從哪開挖咋挖都選好了, 今天才找你們來。”
“至于為啥挖渠, 要引水澆地種棉, ”土長扒拉下土鍬, 指了指遠處,那片靠近山腳從來沒有開墾過的土地。
“前幾年鎮里從南邊那要了棉花種, 司農司在各鄉地里都栽種了,剛種時一畝地只能收三斤皮棉。”
“害, 才三斤,”有人嚷到,“還不如多養幾頭羊,又有毛皮又能吃肉,種啥皮棉。”
“二杠子,來你站到俺邊上再說一遍,”土長冷笑,二杠子頓時縮頭。
別瞧土長現在說話平和了些,早些年可是能殺土匪的,要不然她咋能當上土長的,因為灣里沒男的能打過她。
敢跟她唱反調,頭都給你擰下來。
其他心里有想法冒頭的,立馬給憋了回去。
土長嗤了聲才接著說:“俺說了是剛種,才出三斤,有些人就急頭白臉的,顯著你了。
今年秋他們在平口、西鄉、連灣、陳村、上林村收的皮棉,最多一畝地出了四十斤,最少也有二十六斤。”
這個斤數一出來,一群人嚯了聲,雖然他們生活在山洼子里,也曉得棉這種作物。尤其前年大碗家得了南邊來的一卷棉花被,又厚實又暖和,可把大伙給艷羨的。
不像他們家土炕墊的是陳年沙氈,一抖一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