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吃,吃完帶你去新鄰居家,”姜青禾說。
新鄰居總得送點東西過去,她琢磨著,送一捆蘿卜纓子,一把干辣子,再加點紅白蘿卜。
人還不熟,拿太多了上門下回人家把你當冤大頭宰。
“我吃快快,”蔓蔓一口啃下大半的饅頭。
“你慢慢吃。”
蔓蔓咽下饅頭說:“蔓蔓在吃。”
姜青禾后悔給起了這個名,“叫你慢點吃。”
蔓蔓咂頭,她吃完就要推著姜青禾去看新鄰居,見姜青禾手里提著籃子,她站那想了會兒,她跑去拿了個油紙包出來,揣在口袋里。
到新起的屋子門前時,隔著段路都能聽見宋大花的聲音,“咋那么饞,等娘進山給你薅把草葉子,蒸起來給你吃。叫你吃個肚飽。”
她正擠兌要吃蛋的兒子,姜青禾在猶豫要不要出個聲,宋大花一轉(zhuǎn)身就瞧到她了。
“妹,你咋來了呢,害,俺這還沒收拾立整,你瞧連個坐的地方都沒。”
“我們不坐,姐你不是說蘿卜纓子腌的好吃,我給你送了點來。”
姜青禾把籃子遞她,指指籃子說:“你找個東西裝一裝,籃子還得帶回去哩。”
“這咋好意思,”宋大花嘴里是這么說的,手底動作很利落,連忙從堆滿雜物的東西里找到條破布袋子。
一邊往里裝一邊說:“姐是得了你的濟,俺們到這還沒個熟人,往后還得你多教俺點。”
“也不跟你說虛的,蘿卜纓子大蘿卜俺都缺,糧食也沒多少,俺這會兒沒啥能給你的。”
“不過你放心嗷,姐不白拿你的,你地在哪兒,明天帶俺去,保管給你把白菜拔完,再給你犁遍地,帶俺娃再去給你挑石頭。”
“姐,你拿著吃,真不用,蘿卜早拔完了,都是挨門鄰舍說這話,”姜青禾屬實說不來啥客套話,再多說她就詞窮了。
兩個大人你來我往交談著,三個娃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沒先開口。
“我是蔓蔓,”蔓蔓說。
“虎子,”虎子頭大身子也大,皮膚粗黑的,說完話就閉著嘴。
“俺叫二妞子,你叫俺妞子姐,俺比你大,”二妞子說話很利索,她都七歲了,說話老成。
“虎子哥,妞子姐,”蔓蔓叫完自個兒樂了,“我還有姐姐叫小草。”
“哦”“嗯”,兩個娃沒走心地應(yīng)聲。
“你們吃糖塊嗎?”
“糖?”“糖塊?”
這回聲音都大了點,蔓蔓拿出油紙包里僅剩的兩塊糖,“吃不?”
她還不太會按人頭分東西,不知道給了別人自個兒就沒吃了。
妞子說:“掰碎,俺們吃一小塊中不中?”
“中,”虎子說。
蔓蔓楞楞點頭,也跟著喊,“中。”
掰碎后變成了好多碎渣子,妞子和虎子趁她娘不注意,偷偷捏了小把,忙不迭塞進嘴里。
宋大花平時管得特別嚴,尤其是遷徙的路上,壓根不讓他們拿別人的東西。偷著吃一小搓糖渣子就夠讓兩人心驚肉跳的,剩下的說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因著糖渣子,兩個七八歲的娃,跟個三歲出頭的也能聊到一塊去。
姜青禾要回去之前,他們已經(jīng)聊到了自己是從哪里來的。
蔓蔓說:“我是娘生出來的。”
妞子和虎子都搖頭,異口同聲說:“俺們都是娘從烏水河里撈起來的伢伢子。”
“烏水也會生小孩嗎?”蔓蔓老好奇了。
“會啊,不然俺們從哪來的,”妞子對自己是從烏水河撈上來的事深信不疑。
誰叫她娘總說,伢伢子都是從河里飄來,她在岸上一撈就撈到兩個不省心的。
蔓蔓被忽悠住了,她啃著手指頭,咋她是娘肚子里生出來的呢。
回去的路上,她再也忍不住啦,她問:“娘,我是從河里撈起來的不?”
姜青禾被她問得一愣,有點想說對啊。
但想起自己小時候,因為大人會逗小孩,一度相信自己是垃圾桶里撿來的。
想了想還是認真回答,“不是啊,你在媽媽肚子里待了十個月,才生下來的。”
“可妞子姐和虎子哥都是從河里撈出來的,河也會生小寶寶嗎?”蔓蔓一口氣說了好長一段話。
“可能他們在河里,娘在岸上挑,挑到了就進娘的肚子里,伢伢子都是娘生下來的。”
蔓蔓不說話,等夜里她翻來覆去不睡覺,趴到姜青禾懷里,用頭拱了拱姜青禾的肚子。
她想,那么多娃娃,媽媽就挑到了她。
明天要跟虎子哥哥跟妞子姐姐說,他們說的是對的。
秋天里早晨的白霧濃得像干擠出的羊奶,要等日頭爬到山崗才會散去。
每每這時候,巴圖爾總能把肥和草料送來,那些草料都疊了好幾個草垛子,姜青禾今天推開門,終于沒有肥料和草。
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