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嘴唇上都是奶沫子,雖然比起牛奶來,羊奶的膻腥氣更重,但甜滋滋柔滑的口感,讓她覺得還想再來一碗。
她說:“姨姨煮的奶頂呱呱。”
都蘭笑著摸摸她的腦袋,蔓蔓又指指那有一條縫的厚氈布,她問,“可以去找姐姐玩嗎?”
“可以去看看,”都蘭多想妹妹琪琪格有個玩伴,蔓蔓就拉著小草從厚氈布跑出去。
虎妮問,“娃咋還瞧著比以前更內秀了呢。”
早點都蘭父母還在時,他們一家曾在春山灣住過兩三年,跟四婆家是鄰舍。
那時虎妮還沒出嫁,都蘭也才十歲,一晃那么多年過去,都蘭沒了父母,而虎妮也有了女兒。
虎妮還記得那時的琪琪格,比蔓蔓還愛玩,天天在旱柳樹上爬上爬下,有匹特別俊秀的小馬,她三歲就能騎著小馬從東頭跑到北海子。
如今牧草割了又長,草原上棲息的候鳥都換過一群,大家也早就長大。
都蘭說:“額吉阿布沒了,小馬也沒了,琪琪格就不愛說話了。”
她每天忙著擠奶割草,學著種青稞,準備過冬的酥油、奶皮子、奶渣,把牛羊糞曬干,要帶十頭羊放牧吃草,去鹽堿地舔食鹽粒。
等她冬天閑下來時,琪琪格也總是一個人待著,默不作聲幫她忙,想到這都蘭忍不住皺眉。
虎妮扯開話題,跟都蘭叨嘮番近況,說起自己的事情,兩個人說話,姜青禾就悄悄退出去,走到蒙古包的后面。
蔓蔓蹲在旁邊揪著牧草,小草挨著她,琪琪格蹲在另一邊,看水泡子里的麻花鴨喝水。
蔓蔓愣是憋住了,一句話沒跟琪琪格說,后面她跟姜青禾講起,“是我要跟姐姐玩的,她可以不跟我玩的。”
后面蔓蔓和小草手牽手圍著蒙古包跑了一圈,姜青禾就找了塊空地坐下來,拔起幾根芨芨草,隨意編了個潦草的小馬出來。
要進門時她遞給琪琪格,用生疏的蒙語說:“走過當拉山。”
當拉山是蒙語里雄鷹飛不過去的高山。
琪琪格這才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姜青禾發現小女孩有雙很深邃的眼睛,像草原夏夜里的繁星。
姜青禾笑了笑,轉身進屋,都蘭說要張羅他們在這吃頓午飯再走。
虎妮說:“俺們帶了,借你這搭個火。”
就沒想要占都蘭的便宜,虎妮一路上都說都蘭在這草洼子討生活不容易,這回說是要來剜青拾糞,其實也是想給她送點粗糧。
都蘭很爽朗,“好啊,等額燒圖拉嘎。”
“啥叫圖拉嘎?”虎妮拎著一袋蕎面進來問。
姜青禾指指蒙古包中間那環鐵架子,上面有幾條支架能架鍋的,“這叫圖拉嘎,按我們的話來說叫火撐子。”
這玩意是早前蒙古族常用的鍋架子,熟鐵鍛造的耐用,能移動帶著又方便。用它在蒙古包生火即使沒有煙囪,煙也能從穹頂飄出去。
都蘭盯著她看,端起鑄鐵鍋放到火撐子上,問姜青禾,“你會說蒙語?”
“會一點,”姜青禾給她遞火絨,蹲在邊上說:“你聽過,銅布、勺子、西納哈,一口氣說了三種話嗎?”
都蘭點頭,賀旗鎮地處邊陲,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混雜,其中漢民、蒙民、藏民人數最多。
銅布是藏語里勺子的意思,而西納哈是蒙語里用詞的勺子,在這里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能說幾句蒙、藏話。
姜青禾也能比較熟練使用這兩種少數民族語言,她大學的室友有兩個蒙古來的,一個藏族,她學了四年怎么也能有點樣子。
而且這地的方言跟她學過差得并不多。
都蘭又笑起來,沒再問,她自己都能說幾句藏語呢,更別提她也會鎮上方言。
虎妮舀出一勺蕎麥面,她說:“這有啥,俺還能給你唱一段。”
她嗓音渾厚地唱了一段,“手里拿的是西納哈,奶·子哈啦啦里舀下,腿肚子軟著沒辦法,就活像綁給的攪把。”
唱的都蘭直笑,她燒著火跟姜青禾說:“你叫額都蘭。”
都蘭在蒙語里是溫暖的意思。
“姜青禾。”
都蘭不認識字,但她知道青禾,青禾在這地也有青稞的意思。她隨口來了段,“青禾開花麻沙沙,葡萄結籽一串拉。”
“好名字,”都蘭很喜歡這個名字,青稞在草原牧民的生活中不可或缺,吃青稞飯,燒青稞酒,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青稞,人人都離不開。
姜青禾大方地接受了她的夸贊,“你的也很好。”
兩個人坐在火撐子旁笑,虎妮插了句,“不如俺的好。”
她名字都帶虎哩,還能不好。
說笑間,鍋里的水滾了,虎妮抓起把灰撲撲的蕎面散到水里,另一只手用搟面杖在鍋里攪,這得用力才不結團。
都蘭穩住鍋撐子,她喊:“虎妮,你勁收著點。”
都快把她的鐵鑄鍋給搗碎了,都蘭平時都舍不得拿這鍋燒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