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摸了把臉,身上莫名的發熱,這不是野心,這是雄心,少年自當扶搖上,攬星銜月逐日光。
鐺鐺鐺——
過去了大半天,唐琛越敲越來氣,西元有些不安,阿江他們不敢離開唐琛那么久的,就算唐琛命他們不許上樓,可是這么明顯的召喚,阿江他們怎么會這樣無動于衷?
“你的公館就我們幾個,未免托大了,上次白茹玉帶人來夜襲,我就覺得這里應該再多安排些人手。”
唐琛輕描淡寫地說:“這是我的私宅,我不喜歡太多的人在這里,鄭明遠的宅子看守的人倒是多,那又怎樣,這是把雙刃劍,人越多越容易出紕漏,人少不怕,只要忠心。”
西元不作聲了,唐琛精明,但有時過分認定自己的信條,又何嘗不是雙刃劍。
走廊里響起匆忙的腳步聲,很快傳來吳媽怯怯地尋問:“唐先生,是你找他們?”
唐琛一皺眉:“吳媽?進來!”
西元終于重獲自由,在吳媽驚詫的目光里,他和唐琛若無其事地鉆出了鐵籠。
原來他們見唐琛托著餐盤上樓去,又吩咐說都歇了吧,阿香便央求阿江阿山帶她去林子里捉螢火蟲,兄弟倆對阿香幾乎是有求必應,到底年輕心性,連阿江都以為唐琛去找西元,一時半會不會再有事,便痛快地答應了阿香。
吳媽開始聽見樓上敲打,心下惴惴,又不敢上樓,唐琛說了,這次誰敢上樓就打斷誰的腿,不論男女,若不是后來唐琛敲的急了,吳媽聽著不對勁,想著斷腿就斷吧,這才戰戰兢兢上了樓。
捉蟲三人組帶著滿滿一大瓶的螢火蟲,興高采烈地趕回來,一進公館頓時噤了聲,只見唐琛坐在客廳里,臉上又添了些許新傷,抽著雪茄瞪著他們。
沒多久,西元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栽蘿卜。
阿江阿山大頭朝下靠在墻邊,腰腿一條線,至于什么時候放下來,不知道。阿香站在兩顆蘿卜的中間,頭頂一碗辣椒水,不許扶不許灑,灑出半滴就得整碗喝下去。
唐琛罰完上樓去了,西元不斷回頭瞅他們,只是同情阿香,至于那哥倆,天天跟著唐琛助紂為虐,活該。
整個公館熄了燈,只有那瓶螢火蟲擺在他們面前,發出綠幽幽的光,又妖嬈,又詭異。沒人監督,也沒人敢偷懶,唐先生就是唐先生,他可以騙任何人,但別人不能騙他。
西元這幾天被關在籠子里,也顧不得再去同情誰,倒頭就睡,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只聽著外邊有人走動,還不止一個人,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沖出了房間,迎面碰上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提著箱籠,被突然出現的西元嚇了一跳,西元只覺得這人眼熟,走在前邊的阿江回頭催促著:“吳醫生,這邊請。”
想起來了,是仁和醫院的大夫,上次住院的時候見過,當時吳醫生戴著口罩,西元過目不忘,記住了那副眼鏡。
“怎么了?”西元問。
阿江狠狠瞪了他一眼,西元感覺若不是有吳醫生在場,阿江的拳頭肯定又揮過來。
唐琛發高燒了,吳媽喊他幾次用早餐,卻不見人應,這才慌了神去喊阿江他們。
西元心中更是慌亂不堪,昨天發生過什么只有他和唐琛最清楚,自己的不管不顧,唐琛那里還流了血……發白的手指抓著帝王帳的床欄,緊緊盯著錦被里的唐琛,一張臉燒得艷紅,就像熟透了的桃子。
吳醫生打了一針盤尼西林,又掛上藥液,唐琛的手腕被針頭刺痛,皺著眉,迷迷糊糊中嘟囔起來。
“西元,下雪了……”
所有人都安靜了。
西元幾步湊到床前,唐琛又說:“下雪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窗外,落葉知秋,哪里有雪,知他發燒講胡話,個個面色憂忡。
“別走,西元……”埋著針頭的手忽然抬起來,西元急忙按住了,不讓他亂動:“我在這,不走。”
唐琛雙目緊閉,仍自喃喃:“西元,我的手…不臟了……”
西元呆了呆,冥冥中仿佛被誰猛擊一掌,將那些毫不相關的碎片瞬間粘合,又不經意地散落……好像很久遠,又好像也沒多久的事。
唐琛美玉般的手連指甲都泛著清瑩的光澤,眉宇輕鎖,病中一副淡淡的愁容,吳醫生是他私人醫生,見他臉上有傷,也不多問,很快替他清理傷口又上了藥,唐琛還要動,西元索性握住了他的手,連手指都在發燙。
“大家不要過慮,唐先生不會有事的,我建議你們最好留個人在這看護,他輸著液不能老動,要不我派個護士過來,我下午還有個手術,晚上如果燒還沒退,我再趕過來。”
“多謝吳醫生,護士就算了,我們自己能照顧。”
“那好,記得按我的時間吃藥量表,如果體溫偏高,就用冰袋枕在頭上,給他物理降溫,隨時打電話給我。”
“啥……物理降溫?”眾人面面相覷,頭一次聽說。
西元沖吳醫生一點頭:“我知道。”
阿江也不再多問:“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