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顧西元又望著那條山路發(fā)呆,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得想辦法出去。
昨天晚上唐琛終于回來了,臉上略有疲態(tài),只跟顧西元打了個(gè)招呼,連阿香特意為他泡的糯米紅棗茶都沒喝上一口,便回樓上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唐琛穿上那套珍珠白的西裝,看樣子又要出去,西元想起今天正好禮拜天,便問他是不是去教堂?
唐琛倒是反問他:“在這里悶得慌,想出去?”
西元實(shí)話實(shí)說:“悶的要死。”
唐琛點(diǎn)頭:“那就跟我走吧,穿上新做的衣服,別太隨意了?!?
于是顧西元在張師傅做的幾套新衣里,挑了身淺灰色的薄料西裝,配上深藍(lán)色的領(lǐng)帶,唐琛見了,盯了半晌,方才笑道:“很雅致?!庇终f:“瑞福祥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張師傅的手藝也是唐人街最好的,舒服嗎?”說著,便將目光從頭掃到腳。
“挺合身的。”
唐琛含笑上了車。
顧西元在這笑里,忽然想起那日張師傅量尺寸的事,面皮一熱,白了唐琛背影一眼,隨即也上了車。
終于從清冷的公館走出來,顧西元暗暗吁了口氣,街景還沒看夠,便坐進(jìn)了索菲亞教堂,成為這間教堂里,唯一一個(gè)坐在唐琛身邊且昏昏欲睡的人,布道的牧師罕見的走了神,不時(shí)的將目光瞥向前排的兩人,輕簌了幾聲,那人卻不見醒。
唐琛的目光也從布道臺(tái)上回落人間,扭臉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垂著頭,抱著那條傷臂,英俊的面容睡意朦朧,濃長的睫毛在煦暖的陽光里也似鍍了層金,這讓他原本清透微黃的麥色肌膚色澤更加鮮亮、明快,宛若一塊剛出爐的雞蛋糕,誘人去咬。
突出的喉結(jié)上下一滾,唐琛將目光移回布道臺(tái),瞬間又拉了回來,重新定睛顧西元,毫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變化,漂亮的眼眉瞬間一揚(yáng),后排的阿江也不禁好奇,向前湊了湊,瞟向顧西元。
顧西元的嘴唇周正得像只精心捏合的水餃,唇角微揚(yáng),唇珠紅潤,似笑非笑的,透著溫潤、和善,因夜里悶熱,開了窗睡的,有點(diǎn)著涼,鼻子不通氣,吃了兩片西洋藥,那藥也令人困乏,伴著教堂的祥和,即便坐著,也睡得沉酣。
只是……
一行清涕緩緩流出,亮晶晶地懸在鼻尖上,宛如一顆露珠,欲落不落的,唐琛此時(shí)正凝望著這顆露珠,令人一時(shí)揣測不出他的心思,既漠然,又不肯移目。
坐在隔壁過道上的阿山看不清這里的情形,只道是唐先生不滿意顧西元睡著了,頻頻給阿江遞眼色,阿江也不理會(huì)他,有心想推醒顧西元,又見唐琛看得入神,憑直覺還是不要打斷他為妙,只好不時(shí)拿眼脧著顧西元,希望他自己能早點(diǎn)醒來。
那露珠墜了墜,變了形,更加的飽滿欲滴,眼看著就要墜落下來,唐琛這才從口袋里掏出一塊藍(lán)絲帕子,在顧西元的鼻子上飛快一擦,管風(fēng)琴聲嗡鳴四起,唱詩班齊聲合唱,莊嚴(yán)而又圣潔: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顧西元猛然驚醒,睜著一雙泛紅的睡眼茫然四顧。
敬拜結(jié)束了。
唐琛若無其事地合上了圣經(jīng),只待眾人都走凈了,他再離開。
“見諒,睡著了?!鳖櫸髟宋亲?,還是不通氣,說話都囔囔的。
唐琛也不言語,只將手中的藍(lán)絲帕子緩緩地塞進(jìn)顧西元的上衣口袋,眼里空蕩蕩的冷,幾根手指貼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繼而轉(zhuǎn)身向等在不遠(yuǎn)處的牧師走去。
顧西元怔愣著,目光隨他而動(dòng),見他跟牧師低語,這才看向近旁的阿江阿山,兄弟倆都瞪著自己,神情也頗為異樣,西元有些訕訕地:“睡著了而已,沒什么大不了?!?
阿江剜了他一眼,向外走去,阿山自從白虎堂見顧西元自斷手臂,對(duì)他親厚了許多,這時(shí)咂吧了下嘴,粗聲粗氣地說:“沒什么大不了?唐先生做禮拜,你在他身邊怎么能睡覺呢,多讓他沒面子,還有啊,別怪我沒提醒你,唐先生再怎么寬待我們,可我們畢竟是保護(hù)他的人,就算睡著了也得睜著一只眼,你倒好,睡的鼻涕泡都出來了?!?
呃?!
腦仁一震,西元連忙掏出那塊藍(lán)絲帕子,打開一看,一點(diǎn)干涸的污漬,下意識(shí)地摸了摸鼻子,臉騰地又紅了,遠(yuǎn)遠(yuǎn)地去看唐琛,他開完支票正與牧師道別,離開時(shí),看了眼拿著帕子的顧西元,只招呼了一聲:“走了?!北愕兔紲\笑地,從他身邊匆匆掠過。
顧西元用那帕子狠狠地擦了下鼻子,茉莉清香直沖入鼻,不禁又打了個(gè)響亮的噴嚏,回蕩在教堂高高的屋頂上。
下午又陪著唐琛去了西區(qū),依舊在賽伯格廣場那家露天咖啡館里,老板見了他惶惶不安,想來唐琛也是熟客,但上次槍殺事件后,老板陰影揮之不去,總時(shí)不時(shí)地多看這邊兩眼。
唐琛點(diǎn)了杯黑咖啡,又替顧西元要了紅茶,說是咖啡有刺激性,不利于傷口的愈合,顧西元也不與他爭論這壓根沒依據(jù)的說法。
阿江阿山站在不遠(yuǎn)處的兩根石柱后,手搭腰間配槍,瞭望四周,顧西元這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