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為了保護學生。”
陸有時的笑容沒了,他變得面無表情。即使他不想承認,但面無表情時的他和他夢里那個女人確實有七成的相似。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就和你那個——!”沈清女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突然噤聲,她調整了一下過度起伏的情緒,盡力平和地說:“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現在已經不早了。”
陸有時沒有踩上這個臺階,他說:“如果是為了保護那個學生,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會說出那種模棱兩可的話。簽了協議從最好的班級來到最爛的班級,還主動放棄推優資格?這事兒任誰聽了,都會覺得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所有人都不明真相,以訛傳訛最后會傳成什么鬼樣子,別告訴我你們想象不到。”
“那份協議里是不是還要求簽協議的學生也必須保密?到時候就算有人說他是因為搶劫殺人才被尖高班趕了出來,他也不能辯解吧。”
傅迪終于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厲聲說:“怎么和你外婆說話的,‘搶劫殺人’?這不是你應該掛在嘴邊的詞,也沒有人會這樣以訛傳訛,都是你的臆想。”
“你們還當自己是我的外公外婆?”陸有時竟笑出了聲,“那剛剛我在門外聽到的,也是我的臆想嗎?”
他終于顯露了一絲痛苦的神色,“我終于明白傅君遙當年為什么會離家出走了。”
“你!”沈清女士被他這一句氣到失語。
“她說得沒錯,你們只愛你們自己,”陸有時后退一步,“我真不想變得和你們一樣。”他只冷漠地看了眼這兩人,隨即轉身離開了書房,卻沒有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而是朝門外走去。
傅迪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兒!”
他回身淡笑:“離家出走啊你們看不出來嗎?”
“你怎么能和你媽一樣任性,現在是凌晨2點你能去哪兒?”沈清女士一臉痛心地看著他。真可笑啊,陸有時想,該感到痛心的難道不是他自己嗎?
“你們不用擔心,我爸給華興的投資不會斷的。學校我也會老老實實去,”他垂下眸,“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你們。”
“你回來,你要去哪兒!”
“別跟上來,不然什么體育館、新畫室你們想都別想,大家誰也別想好過我說到做到!”陸有時的雙眼里頃刻布滿了血絲,那眼神將追上來的傅迪生生釘在了原地。
大雨總是應景地傾盆而下,只是在遮掩掉眼淚的同時,也帶去了周身的溫度。
陸有時離開那棟別墅根本就是一時沖動而已,夜深人靜,瓢潑大雨將路燈昏黃的光都打得模糊,他不知道該去哪兒。
不知過了過久,當他意識過來時已經到了荊牧家門口。屋檐遮擋了大雨,陸有時就在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時,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
他緩緩蹲坐在了門檻上,一閉上眼那個女人就糾纏了上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沒有誰有義務要愛你,也沒有誰有義務照顧你的心情。我不是早就教過你了嗎,怎么還是記不住?”她的聲音仿佛慈母的娓娓之音。
“別吵。”他低語。
“哈哈哈,”那女人的笑聲竟是溫和的,“人都是這樣的,做個利己主義者不好嗎?啊不對,你自己不也是個利己主義者嗎,來告訴媽媽,你愛媽媽么?”
“滾!”
“唔不生氣,我們小獅子不生氣,”女人深色溫柔,卻絲毫沒有遠離他,依舊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不愛我,就像我也不愛你一樣。”
“滾!”悶悶的怒吼聲從喉嚨深處穿出。
“不只是我,我的那對父母,你也不愛他們不是嗎?既然你不愛他們又怎么能厚顏無恥地奢求他們愛你呢?”她俯圈住陸有時的脖子,溫聲耳語,“我的孩子,做人可不能這么貪心。”
“所以你在難過什么呢?”女人皺起了眉,露出了疑惑不解的模樣,“你、付出代價了嗎?”
“你給我滾!”陸有時猛然揮起了拳頭,想將那人影就此打散,可女人的身形只是飄蕩了一下,下一秒又恢復了原樣,“我叫你滾啊!”
“……小時?”身后的門被打開,“你怎么在這兒?”玄關昏黃的光撒到了陸有時的身上,隨即將那女人的身影融在了光影里。
就像他周身的黑暗都被驅散了一般。
“快進來,怎么渾身都濕透了,你在外面待了多久?”荊牧擔心地詢問著,一邊拉陸有時進門,一邊伸出手用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額頭,“還好,還沒有發燒。”
陸有時渾渾噩噩地被帶到了浴室。
“好好洗個澡,我去幫你拿身干凈的衣服過來。”荊牧說著關上了浴室的門。
陸有時下意識地伸出手,卻沒能拉住那個人,他在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模樣,最后抬起伸到一半的手抹去了臉上的水珠,脫下了濕濡的睡衣,照著他哥說的好好洗了個澡。
荊牧給了他一套很寬松的運動服,不過穿在他身上還是顯得有些局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