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被云毓質問得無地自容,只能伏地輕聲抽泣:“奴婢求家主,不要再問了。”
這是她屈辱的傷疤,剛好容易結了痂,她不想再在他面前重新掀開。她怕被他看見那下面的血肉模糊,聞見那些臭不可聞。
云毓伸向她的手,空懸在了那里。
他怔怔看著她半晌,只能黯然收回了手,將手又藏回僧衣那寬大的袖口里去。
“……你終究還是不愿意向我敞開心扉。就如同你親我要隔著輕紗,即便入了床帳還要隔著衣裳一樣。”
他深深吸氣,頸側的血管激烈跳動,“春芽,是不是你來我身邊,自始至終,都是在演戲給我看!”
春芽眼前一黑。
她想膝行上去抱住他的腳,告訴他“不是的”;可是她卻終究還是跪在原地,定定沒動。
因為她知道,她沒資格替自己辯白。她自從來「明鏡臺」,便的確每日里都在他眼前演戲!
即便是現在,她也還是對他隱瞞了真正的原因,她依然還是在騙他!
盡管這一切全都非她所愿,可即便再是違心的,她卻也還是在騙他啊!
云毓定定地看著她,他看出她有過猶豫和掙扎,卻最終還是放棄了。他便也寂寂輕笑一聲:“你承認了,是么?”
他霍地站起來,“我卻也不應該怪你,因為是我自己選擇了寧愿相信你!其實我本可以,從一開始就不給你機會的!”
春芽難過不已,只能碰頭在地,“家主要怪只管都責怪在奴婢身上就好,家主萬萬不必自苦。”
在她與他和云晏三人之間,唯有他才是真正無辜的那一個。
云毓垂下手,一甩袍袖,“算了!你出去!”
春芽一點點將淚水吞了回去,“在奴婢告退之前,先給家主引見一個人。”
她愴然笑了笑,“奴婢已經臟了,家主既然嫌棄,便請接受新人伺候在畔。這便也算奴婢僅有的一點心意了。”
云毓瞇眼,“誰?”
春芽道了聲罪,自己從地上爬起來,頭暈目眩地走到門口,打開門,將翠環引進來。
翠環腳步輕盈,跟在春芽身后,走到云毓面前五步遠便跪下了。
春芽垂著哭紅了的眼簾,輕聲介紹:“稟家主,這位是翠環姑娘。”
“之前奴婢去拜見晉王妃,王妃娘娘得知奴婢身子不易坐胎,娘娘體恤奴婢,更牽掛家主的子嗣大事,故此特別為家主賜下翠環姑娘為新的通房。期冀翠環姑娘能為家主盡快開枝散葉……”
云毓耳邊便嗡了一聲,望住春芽的眼睛點點變涼。
“怪不得姑母大人今日特此宣召一個丫鬟去王府面見她!春芽,你高興了吧?姑母的決定,亦讓你得償所愿!”
春芽黯然垂下眼簾。她知道,云毓誤會了。
云毓以為,她已是晉王妃的人;他還以為,她是自己不愿意為他侍寢,不愿為他懷上子嗣,所以晉王妃這才另外賜下翠環給他。
可是她現在對他解釋的話,還有用么?他已經不會再相信她了。
于是春芽只是俯伏在地,一個字再不解釋。
云毓看著她的模樣,點點頭,清寂地笑,“好。”
他遠遠向晉王府方向行禮,“侄兒謝姑母大恩。”
行完禮起身,他冷冷地再也不看向春芽,“翠環留下,你出去!”
說完這些話,做完這件事,春芽早已像被抽盡了所有的精力,只剩下一具麻木而疲憊的皮囊。
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散著腳一步步走向門口。
綠痕站在廊下,冷冷看著她。
“我也沒想到,你會這樣快就失寵了。我更沒想到,你才剛侍寢,就急著替家主張羅新人了。”
“你還是真不爭寵啊,你反倒是急著分寵……怎么,原來你竟從來都沒將家主放在心里過?”
春芽疲憊地勾了勾唇角,“姐姐是在怨我給家主引見了個新人,卻沒推薦姐姐么?可是姐姐未免高看我了,這個新人不是我張羅找來的,是晉王妃賜下的。”
“姐姐與其生我的氣,倒不如回頭想想,為何晉王妃不肯抬舉姐姐?是不是姐姐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叫晉王妃不喜歡了?”
綠痕說不出話來,抿緊嘴角瞪著春芽。
春芽努力笑笑,“不好意思姐姐,我好累,先失陪了。”
綠痕又在廊下站了好一會子,見云毓竟然沒有放翠環出來的意思。
她心下憋得慌,只得一轉身便出了門。
抬眼便看見青簾在外面等著她。
綠痕向青簾使眼色,兩人到了無人的所在,綠痕才輕哂:“你消息倒靈通!”
青簾也沒否認:“畢竟我在佟夫人院子里伺候。她是掌家娘子,侯府內宅里多了個丫鬟,這消息自然要第一個就報給她知曉。”
綠痕懊惱地扯著帕子,“晉王妃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抬舉了一個狐貍精不夠,這又送了個新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