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毓依舊定定凝視著她的發頂:“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的回答。”
“告訴我,你還愿意與我同床共枕么?”
春芽猶豫。
云毓也不催她,就也保持著這樣的姿態,等著她的回答。
萬千思緒如沖破堤壩的洪水,沖涌進春芽的心湖。
這些日子以來云毓對她的溫柔相待,對他的傾心呵護,全都一幕一幕在她面前閃回。
那些寧謐夜色里的無聲相伴,他坐在蒲團上誦經,而她就跪在一邊矮幾上抄寫經文。沒有對話,只有偶爾的視線交匯,可是那一刻她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恬靜、滿足。
還有,他與她說話時,在她面前緩緩抬起眼簾,微微顫動的長睫,帶著一個成年男子罕見的羞澀,訴說著不為人知的心意……
那些畫面重又閃回在眼前,春芽才忽然明白,家主怕是從許久之前,就已經對她有了情意。不是男人對女人的貪念,而只是澄澈的、純粹的喜歡。
他曾經為她所做的事,早已超越了家主對奴婢的界限;否則青簾和綠痕也不會那樣發瘋一般地嫉妒。
可是她呢,卻只是想著以色侍人,只想著趕緊完成身為云晏棋子的任務……她完全忽略了他的真實心意,她甚至許多次都褻瀆了他這樣一份美好的情意。
春芽一瞬間大徹大悟,淚珠自己奪眶而出,滾落地面。
她覺得,她不配。
這樣好的他,而她早已污了臟了,她怎么有資格得到他這樣的垂憐?
與他相比,再回想云晏這些日子來對她的所作所為……她又如何還能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她忍住哽咽,“能得家主如此垂憐,是三生三世都修不來的福分。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只要家主不嫌棄,奴婢愿意一輩子伺候家主左右。”
云毓輕輕地松了口氣,手指微微用力,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她一個站立不穩,便撲進了云毓懷中。
云毓心跳加快,垂眼定定凝視她。
春芽看得出來,云毓是在等待一個真實的親吻!
可是春芽卻猛然推開云毓,向后退去,“家主恕罪……奴婢,奴婢現在還不能。”
她剛剛被云晏那樣對待過!她現在是臟的呀!
她怎么能用這樣臟了的身子,再去褻瀆純凈如高山白雪的他!
云毓卻誤會了,澄澈的眼中點點黯淡了下來,“你還是放不下你心上的人,是么?”
春芽跪倒,已是忍不住哽咽。
不是的不是的,她現在已經將云晏從心中趕走了!如果說她心里還有一個人的話,那現在,她愿意放在心里的人,只有云毓了啊。
可是她卻不能對他說實情,因為她還要顧及家人的性命,她也更怕云毓會因為她與云晏的關系而唾棄她。
她只能默默流淚,一下一下叩頭在地,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云毓垂眼看著她,心中只剩濃濃悲涼。
他這一生,第一次心動的人啊!
可是她卻寧肯推開他……而他看著她如此悲傷哭泣,卻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無助又自責,他只能霍地起身,徑直走出門去。
房中安靜下來,春芽獨自一個人跪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眼淚,春芽才昏昏沉沉地爬起來,搖搖晃晃走到門口。
廊下一個人急急迎上前來,伸手一把扶住她手肘:“你還好么?”
春芽的視野里已是模糊的,可是聽見這聲音,卻讓她一個激靈!
“羅霄?你怎么在這兒?”
羅霄疼惜地看著她已經腫了眼睛,和隱隱透出血色的額頭,“你這是怎么了?磕到哪了嗎?”
春芽圓睜雙眼:“回答我的問題!”
羅霄臉頰上約略有些赧紅,“……是家主方才調我進來伺候的。從今天起,我也是「明鏡臺」的人了。”
春芽傻:“啊?”
羅霄不是云晏的人么,云毓怎么會叫羅霄也進「明鏡臺」來!就算云毓可能不知道羅霄跟云晏的關系,可是憑云毓的性子,他也不是會臨時起意就往身邊調人的啊!
除非……
她心便一沉。
果然羅霄紅著臉解釋,“家主說,若我進「明鏡臺」來,你,你看著我,會高興。”
羅霄的話其實還沒說全,他只是不好意思將家主問他的話也告訴春芽。因為家主方才一臉嚴肅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春芽?告訴我,你是不是真心的?你敢不敢跟我發誓,你會一直對她好?”
他當時也愣住,不過隨即便冷靜下來,鄭重地向家主承認了。
聽羅霄這么說,春芽眼前就是一黑。云毓這又是誤會了!
春芽用力吸氣,“羅霄,聽我的,你現在趕緊自辭離開「明鏡臺」。就算你幫我,好么?”
羅霄愣了,“為什么啊?”
春芽閉了閉眼,竭力找借口唬弄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