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按住心口:“心痛!”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翻白眼兒,作勢要從馬鞍上掉下去一般。
春芽身邊多是心機深沉的人,倒少見這般少年意氣的,于是她明知道他是在裝,可卻又不知該怎么辦。
下意識只好伸手去抓他。
羅霄便大笑著“蘇醒”,坐直了,反握住她手肘。
“明明自己手疼,還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抓我,嗯?”
春芽嘆口氣:“你耍人!”
羅霄笑著垂下眼簾來,隔著日光,映著他睫毛那般長。
“……那就坐到我前面來。我保證心無旁騖,只是為了咱們又快又安穩地趕緊回府去,給你治傷。好么?”
春芽蹙眉垂首。
眼下情形,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她若扭捏,兩人在路上只會花費更長的時間獨處,那樣便難免羈絆更深。
她便點了頭:“好!”
羅霄清澈地笑了聲,伸臂將她從他背后攔腰摟住,直接就在馬上將她抱到了身前!
“坐好!”
他伸臂左右環繞住她:“讓我帶你飛!”
第61章 若家主給奴婢上刑……
羅霄送春芽回「明鏡臺」。
「止水堂」里,云毓坐在東次間的蒲團上,伴著香煙繚繞,聽羅霄將藍田莊的事情稟報一遍。
羅霄說得義憤填膺,大有還恨不得將刁六千刀萬剮的架勢。
春芽什么都沒說,只悄悄打量云毓的反應。
可是云毓卻依舊老僧入定一般,眉眼平靜,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春芽心下暗暗懊惱:兩天不見,他就又回到那個青燈古佛的套子里去了,再不是她之前刺出真心實意的那個大活人了。
羅霄聲音落下去,云毓才緩緩抬眼:“說完了么?”
羅霄有點愣:“回家主,奴才說完了。”
云毓點頭:“嗯,下去吧。”
云毓臉上毫不遮掩的冷意,讓羅霄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直覺家主好像是對他十分不滿意,可是他捫心自問,他又沒什么地方得罪過家主啊!
他只好無辜又無奈地看向春芽,想從春芽這兒求個安慰和答案。
春芽忍住心內嘆息,只能沖他搖搖頭,示意:沒事,與你無關。
可是春芽的表情,卻叫羅霄不敢相信。他再向她挑眉,意思是:沒事?沒事的話,家主干嘛對我這樣?
春芽只能努力沖他笑笑,作為安撫:是真的沒事,你沒做錯任何。
兩人不知不覺間,在云毓面前擠眉弄眼了好幾個回合。
云毓嘴角抿了抿,終于有些忍無可忍。
“還不退下?”
羅霄嚇了一跳,又趕緊再看春芽一眼。
春芽不敢再與他眉來眼去,趕忙示意他先走吧。
羅霄終于走了,「止水堂」內一片寧謐。
云毓垂眼靜靜看了春芽一會子,這才放下佛珠。
“過來。”
春芽還沒想好該如何跟云毓解釋是誰活割了刁六的事,于是便有些心虛地逃避著他的眼神,膝行上前,跪伏在他蒲團前。
云毓看著她頭頂,“伸手。”
春芽保持著俯伏在地的姿勢,只將兩只手向上舉起。
他接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指尖卻微涼。在碰觸到她的瞬間,總有那么一絲絲克制的微微輕顫。
春芽不敢看他,只聽見他的呼吸倏然一沉。
“……竟傷成這樣!”
春芽心里也是委屈啊,便忍不住模糊了眼睛:“家主當日允準奴婢跟隨阮姑娘出門,難道回想不到奴婢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么?”
云毓便是一頓。
春芽長這么大,極少有機會與人訴苦。興許是云毓的性子太安靜無害,而且又接連護著她幾次,這便讓她無形之中,不知從何時起隱約生了些依賴。
——人啊,再堅強的,也總難免要在這風雨人間,尋得一處暫時可以遮風擋雨的屋檐。
這一生了些依賴,便有些下意識地想要向他訴苦。
“阮姑娘是何樣的人,家主睿智,如何不知道呢?阮姑娘單獨要了奴婢跟隨她同去,又怎么可能放任奴婢一路平安順遂?”
“所以家主怎么會不知道她就是要設法趁此機會磋磨奴婢的呢……虧家主竟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奴婢同去。”
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家主可知道,那日馬車啟程之前,奴婢一直死死盯著「止水堂」的大門,就盼望著家主說不定會出來,然后攔住馬車,不叫奴婢去了。”
“可惜,奴婢終究沒等來家主的慈悲……”
當日的難過,重又漫過心頭,春芽忍不住輕輕哽咽了聲:“家主真是好狠心。”
云毓長眸緊閉,仿佛負荷不了心頭涌起的愧疚,只得高高仰起了頭,面向上蒼。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