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兒,休得胡鬧。”門外又傳來一聲溫婉的喝止。
五兒登時收斂,轉頭軟聲叫:“小姐。”
來人是大夫人盧氏的族侄女盧巧玉。
“這碗雞蛋羹是我要的,沒了便沒了,不打緊。”
盧巧玉遠遠看了春芽一眼:“沒的為了一碗雞蛋羹便傷了和氣。大娘們今日萬萬看我的臉面。”
春芽知道對方是有意幫她,便趕忙屈膝行禮。
盧巧玉帶著五兒出了廚房,直入「明鏡臺」。
“二哥不動大葷大腥,好歹雞蛋還是吃的。我原想著做碗雞蛋羹送過來,卻沒做成,只好空著手來,二哥可別嫌棄。”
云毓眉眼淡淡:“盧妹妹不必客氣。”
綠痕扶著盧巧玉坐下,笑道:“盧姑娘的蛋羹做法最是一絕,家主每次回府都要吃的。今兒竟沒做成,想必是廚娘們又憊懶了。”
五兒嘴快,立時說:“其實都賴那個掃把星!好好的一鍋雞蛋羹,都被她燒糊了!”
云毓耳廓微微一動。
綠痕一詫:“青簾竟派春芽到廚房燒火?”
第6章 被他揉弄得,膝彎發(fā)軟
三日后,又有一碗雞蛋羹擺在了云毓面前。
綠痕笑道:“必定是盧姑娘又補做了一碗。”
云毓垂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不是她做的。”
綠痕驚訝地望著他默默將一碗蛋羹吃完。
——平素盧姑娘做的蛋羹,他也只肯吃半碗。
春芽被帶到云毓面前問話。
朝陽流轉,在云毓睫毛下留下淡淡鴉青。
“味道是如何仿出來的?”
春芽垂著眼簾:“奴婢將那日糊了的蛋羹帶回去,細細咀嚼,辨別出其間味道。”
云毓微微皺眉:“說的輕巧。”
春芽蜷了蜷指尖:“奴婢幼時,家中三年饑荒,山上的樹皮、野草都被啃光。為了找到食物,鼻子和味覺便如狼一樣敏銳。”
云毓捻著佛珠的指尖也是微微一緊。“可你現(xiàn)在,已不用餓肚子了。”
春芽垂首不語。
云毓不由動容,“為了這一碗蛋羹,難道你從那日起便再沒吃飯?”
春芽虛弱一笑:“奴婢心甘情愿。”
她一晃,身子隨之歪倒在地。
可是她的身子卻沒撞到堅硬的地磚,而是有人搶先接住了她。
接下來的幾日,春芽被留在「明鏡臺」內院,被綠痕親手喂下了諸多吃食。
吃飽的感覺真好。
她家從小鬧饑荒;后來被養(yǎng)成揚州瘦馬,更是要“瘦”,要弱,所以這些年來牙婆從未給過一頓飽飯吃。
等她面上終于重現(xiàn)了紅暈,她才被帶到云毓面前。
她看著云毓蒼白的指尖捻過紫檀的佛珠,莫名一種素雅的風流。
可終有一日,她必須要將他指尖染臟,不知道到時候這又會是何樣的一番情致。
她跪倒:“奴婢拜謝家主。”
云毓指尖停了停:“除了蛋羹,還會做別的?”
春芽道:“也會烹茶。”
云毓略略抬眼:“這院子里倒是也有個小茶房。”
春芽歡喜,忙磕頭在地:“奴婢愿在小茶房侍奉家主!”
在「明鏡臺」內院里養(yǎng)了好幾日,再出來,春芽才驚覺整個侯府竟然都換下了素色。
侯府又是往常的富麗堂皇,只是,老侯爺永遠地不在了。
春芽鼻尖發(fā)酸,忙垂首忍住。
想起老侯爺生前說過:“人過七十古來稀,我活到七十歲已是夠本兒!等我死了,可用不著他們給我守孝三年。”
老侯爺豁達,他們終究依從了老侯爺的遺言。
春芽回到自己所居的偏廈。
因為高墻擋光,這夾道里的天便黑得更早。
春芽進了房門,便莫名頭發(fā)根兒與身上的寒毛全都立起。
黑暗里,有人!
春芽深吸口氣,卻淡然回身,將房門關嚴,從內閂好。
轉身,下拜:“讓三爺久等。”
這個時辰能來這兒等著她的,除了云晏,還能有誰呢?
還未等她自己起身,云晏已經走過來,伸手便握住了她的脖頸。
“你也知道讓我久等?竟這么多天都敢不回來!”
春芽不知道這幾日間他來過幾次,等了多久。
她忍著窒息感,困難地解釋:“第一個三天,奴婢餓昏了;第二個三天,是在家主內院里將休養(yǎng),無法擅離。”
“奴婢絕非,故意不歸。”
他的視線陰邃地掃過她周身:“換衣裳了?不是你自己的衣裳,我沒見過。”
“怎么,他給你換的?”
春芽嘆口氣:“三爺誤會。”
“奴婢的衣裙因在廚房燎了火星,已是千瘡百孔。這是綠痕姐姐的舊衣,是綠痕姐姐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