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扭傷,童樂川請了三天假。
這些天,她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房間里,不知在做什么。只有到了飯點,花姨敲她的門,她才會踩著拖鞋一言不發地走出門去吃飯。
李晉昭工作上太過繁忙,每天早出晚歸,聽花姨談及此事,雖是擔心她的狀態,卻并不能分出太多心思顧慮她。只能在學校方面幫她請假,不過分苛求她太多。但愿她能借此機會好好休息,調節一下心理狀態。
這天清晨九點,童樂川破天荒地從昏暗的房間里鉆了出來。
蓬頭垢面的,手里抱著一團干凈的衣物,半走半跳地去了洗浴室。
洗手臺上掛著她前些天換下的假發與衣服,她站著,愣愣地看了一陣,最終沒什么表情地將它們扔進臟衣簍里。
洗完澡,她才覺得清爽一些,邊擦頭邊推開霧氣繚繞的門。
發絲悠悠地滴著水,她攥緊毛巾的一角,看見金燦的陽光傾斜著從客廳落地窗前投下,在地上描摹幾道幽深波粼的暗影。
奪目又吸睛。
空曠的陽臺上,結了粉潤花苞的秋海棠隨風搖曳著,拂起一腔淡淡的似有若無的幽香入內。
童樂川嗅了嗅鼻子,慢慢踱步過去,拉開翻飛不斷的窗簾。
屋內一霎更為亮敞,她下意識地抬眸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四周,默默抿緊嘴唇。
“咕嘰咕嘰——”
胃部發出脆弱無力的呼救聲。
她低下頭,伸手摸了摸肚子。
餓了。
這些天吃得并不好,每次上桌兩三口米飯就解決了,營養沒跟上。
她現在氣虛得很。
按了按有些發疼的額頭,童樂川才決定去找點吃的。
這個時間段花姨還沒來,不過她突然想起來花姨說過廚房上面的櫥窗里有新進的牛奶麥片。
于是吹完頭后,她一瘸一拐地去了廚房。
然而她忘記自己跟那櫥窗有不對付,以往數次,她從來沒辦法只手輕松夠到門沿。
每次總要踩著板凳上去才行。
可今天她這么個殘廢樣,踩板凳怕是更不方便。
可憐肚子又餓得心慌,她一擰眉,也沒管三七二十一,腹部緊倚在大理石的廚臺沿邊,半踮起沒扭傷的那只腳,就伸長右手去夠那櫥窗門。
很費力。
細瘦的指來回滑撥數次都無濟于事,纖長的脖也崩得直直,額頸青筋凸起,半仰頭來,一口氣也接不上。
“艸。”
終于,她咒罵一聲,卸了力氣放下手。
四周陷入默靜,只余窗外呼嘯的風聲與零星的雀鳴。
她皺緊眉頭,低下頭,心里股起一股莫名的燥意。
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在跟她作對,她越是想,心頭越是火冒。
那骨子里的反逆盛漲,偏就不認命地伸手去夠櫥窗。
可惜反反復復抬手還是不成,臉都氣得通紅,扭曲的情緒瞬時到達頂峰,她便一個沒忍住,猛然間破口大罵起來:“你媽——”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便感覺一道暗影出現在了自己的右上方,是極其突兀的,完全沒給她一點反應的機會。
那距離好近好近,她似乎能感受到一陣淡淡的體熱在撩騰,隨后鼻息間躥進那道熟悉的冷杉木的清香。
雙眼立時圓瞪,大腦卡殼似的,她僵滯在原地,無法思考。
下刻,一雙修長骨感的手便映入眼簾。
白皙又壯實的,曲曲繞繞的手臂經脈像一只只藤綠的翠芽,漸漸纏裹她的躁動不已的心臟。
長伸開來,徐徐蓋在她手上方。
輕輕地,便將那櫥柜撥開……
李晉昭開完早會后就離開了瑞和。
這陣子新產品試銷風風火火地進行中,他的微信沒停過消息。
好在這會兒進行到尾聲,一切都符合預期,大任重在新產品的正式上市。因而他也得了些空,便抽出些時間來,稍微偷得半日閑。
驅車緩緩回家的路上,腦海里驀地浮現了童樂川的臉。
又想起花姨描述的她的狀態,那顆本就疲憊的心不得不再次懸起。
以前不覺得做父親會這么累。
他嘆出一口氣,等紅綠燈的當口,掏出一根煙。
點燃的煙身被輕夾在兩指間,簌簌飄閃著明滅的星火。
他神色淡淡地目視前方,眉眼前都彌漫著花白的霧氣。
唇口處充斥著濃厚又醒神的薄荷香,腦子似乎清醒一些。
微微斂眉,才伸長手朝窗外抖了抖煙灰。
什么時候呢?
他蹙起眉頭。
變得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一年多以前那個秋日,他領童樂川回家的時從沒想過她會這么難帶,女孩心思總是敏感,他卻總是不能及時捕捉,只是偶爾能猜出她的心思,可大部分時候,他都處于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