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他心尖冒出一個新的念頭,要付諸行動需要太多的勇氣,于是他在兩人的沉默中一寸寸地努力積攢。
他盯著陸瑞安的眼睛,突然鄭重道:“陸瑞安,我大一那年,其實寫過一封情書,但是后來不見了,我不知道它去了哪兒——你有見到過嗎?”
陸瑞安的心一陣顫栗,他本能躲避地垂了垂臉,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藏在桌下的指尖緊緊地掐進掌心肉里。
他倉促地抬臉看一眼祁揚,又無措地垂下,心里竟然隱隱地升起犯罪的感覺,這令他十分惶恐。
祁揚此刻的眼睛像粒磷火,灼得陸瑞安坐立不安。
眼前的燈光彌漫成一團旋轉的濃霧,他腦子里轟轟地響著,不斷回蕩著祁揚的問話——客觀上是溫和的、純粹的疑問——胸口升起無法忍受的生、涼、苦、澀。
他周身發冷,心里一片灰白。
理智告訴陸瑞安,他應該對祁揚坦白這件使他良心不安七年的事。
——情書在他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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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記得小蘋初見,兩重新字羅衣”——《臨江仙》晏幾道
(下一章周二更~)
第57章 蓄念五·情書 (2)
坦白滑落至嘴角,陸瑞安卻再次退縮了。
他不敢看祁揚的眼睛,含混道:“沒聽說過。”
陸瑞安非常吃力地想提起嘴角朝祁揚笑一下、以此緩和氣氛,好讓再次受到自身強烈譴責的心臟不至于那樣難受,可惜要完成這動作竟然在此時這樣艱難,陸瑞安只能放棄。
祁揚似乎沒有將他的異常關聯到那封情書的歸屬上,而是深吸一口氣,紅著耳根道:“大一那年,我寫過一封情書?!?
那封情書已經是幾年前發生的,本應被塵土蓋了一層又一層,可此時被風一刮,卻清晰得仿佛在昨日。
分明還在雨紛紛的清明假期,東苑男生宿舍302里爆發一陣掀破屋頂的嬉笑打趣聲。
“我去,你也太猛了,這還沒見過幾回面,就寫情書,人家能搭理你嗎?”
“沒用的廢物,好好瞧著吧,看你爹我怎么追到手!”
“哎,祁揚,你快來,看于哥學人家文藝青年寫情書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揚把發頂最后一縷孔雀藍撥到滿意的位置,對著鏡子換著角度拍了幾張照片才姍姍來遲地撩開書桌簾出來,插兜往隔壁桌探身一看:“嘖,字兒寫挺好的,不過比起陸學長還差點?!?
被打趣一圈的男生紅了耳朵,佯怒地就近往室友胳膊擂上一拳:“你們說話別這么惡心人!是哥們就快點幫我看看!”
集聚四人之力的情書在清明節收假的第二天收獲了好結果,302不斷起伏著類猿的號叫。
眾人慶賀歡呼的目光隨著鋪散開的話題卷入毫不相干的祁揚:“嘿,現在咱們宿舍可就只剩你一個還沒脫單了啊,這周六是情人節,你得一個人孤零零去上調休的課了,記得幫咱仨簽個到。”
祁揚不甘示弱地哼笑:“誰說就我一個人?!?
“喲,那這是有目標了?”
“不能吧,咱還不知道他嗎,除了平時約出去玩,他嘴里掛著的就只剩下隔壁學校那個大四的陸學長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你哥,我都還以為你倆有啥呢?!?
“是唄,我們都有女朋友,你還有你陸哥哥~”陳滔掐著嗓子,故意作出扭捏姿態。
祁揚嗔笑地踹他一腳,轉身一撩簾子坐回桌前。
他嘴上說著課程論文還沒寫,手上從柜子里取出了一只鎏金印花的信封,信封里除了配套的信紙外還有一枚紅色的火漆封口貼——在室友連夜寄送情書的那天晚上,他一宿沒睡,千挑萬選終于在破曉時分做下決定。
分明室內寂靜無聲,祁揚面朝天花板,不知是用口型在對誰解釋道:我只是瞧它好看,才不是為了拿來寫什么東西。
室友的成功激醒他滿不在乎面皮下的不甘心——
連他們宿舍這幾個孫子都有對象了,他還單著算什么事?
或許在此之下的,還有埋得更深的多年結成的夙愿,但祁揚不愿意去想明白。
他眼前又一次晃過那一個溫柔含笑的面容,他晃晃腦袋,試圖把這人影甩開??上×?。不僅失敗,還被這人影操控著動筆將那信紙洋洋灑灑寫滿、用火漆貼封口。
此時,他的理智終于奪回身體主動權,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只不起眼的快遞文件袋,燙手山芋似的趕緊將那花里胡哨的鎏金信件裝了進去。
祁揚松了口氣,一個好主意恰逢其時溜入他腦中。祁揚立馬采納,滿意地拿起黑色水筆在文件袋上信手寫下洛明起的名字。
事實上,彼時的祁揚并不認為這是一封情書,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淪落到要像抓耳撓腮的室友一樣去追求陸瑞安——從小到大,只有他收情書的時候,他只會被動或意料之外地感受被追者的優越。盡管他很快就會明確拒絕,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