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響里傳來音樂的前奏,江代出提著一口氣,看賀繁低頭端坐著,右手握著琴弓,左手虛搭琴弦,等待落音的時機。
同江代出一樣屏息凝神的還有臺下觀眾,隨著周杰倫開口唱第一句歌詞時聽見了琴音響起,嚴絲合縫地并入耳熟能詳的曲調。
有幾秒鐘的時間,臺下騷動轉為鴉雀無聲,每個人臉上都是驚艷贊嘆的神情。
低沉渾厚的琴體共鳴聲將中式旋律奏出一種獨特的綿延質感,婉轉悠長,搭配歌者含蓄的咬字與聲線,仿若講述著一個如泣如訴,深情繾綣的故事。
當賀繁的演奏進入副歌時,臺下有人按捺不住跟著唱了起來。
以這首歌在學生間的高傳唱度,臺下歌聲一時間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嘶喊的,走調的,什么唱腔都有,賀繁卻絲毫不受影響,神情專注地揮弓把弦,隨著歌聲將曲調推入一個又一個高潮,非臺下人聲所能壓得住。
臺下有人對演奏者充滿好奇,互相打聽道:“這個男生是誰啊?好像沒見過。”
有略知一點的同學替他解答:“五年三班新轉來的,和他班體委挺熟。”
又有人補充:“好像是他班體委的弟弟。”
“叫什么來著?”
伴隨臺下嘩然激烈的討論聲,五年三班有人喊起了賀繁的名字,一聽就知頗以他為傲。
“賀繁!”
第一聲喝彩一出,五年三班的歡呼便一聲高過一聲,引得觀眾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班。
江代出早就站了起來,見有人將目光投向他,指了指臺上又指了指自己,高揚著下巴得意地顯擺:“厲害吧,那是我弟!”
隨著音樂進入尾聲,賀繁的琴音為歌者留白,在結尾前停了下來,而他始終低眼垂眸,直到結束才起身抬頭向觀眾致意,引得更加熱烈的吶喊與掌聲。
“賀繁!賀繁!”
叫好聲一波接著一波,沒一會兒,呼喊中便夾雜起了小學生匱乏詞庫中最常用的“最棒”“無敵”之類的尷尬字眼。連張麗敏都忍不住起身跟著孩子們的節奏拍手,雖說這只是課外活動,不計入教師的業績評估,但也是她當上這個班班主任以來最給她長臉的一天。
而所有人中情緒最為飽滿,神情最為激動的還要屬陪著賀繁每天把幾公斤的大提琴背來扛去,聽著一首曲子從磕磕絆絆到完美呈現給眾人的江代出。
初夏的絢爛烈陽下,他高高舉著雙臂朝臺上揮手,在看到身上臉上都蒙著一層光的賀繁看向自己時,將兩手掌心攏起大聲喊道:“賀——繁——”
第44章
“賀——繁——”
嘹亮的一聲呼喚回蕩在南山山頂,江代出神采飛揚地俯視山腰眾人,攏著手朝人群里的賀繁大喊,又興致勃勃地向他揮手。
今年的清明節沒有紛紛細雨,而是長空碧藍,春暉萬里。子弟小學為緬懷先烈,組織了六年級全體師生到南山為烈士掃墓。為保證下午能夠正常上課,大家清早就到學校操場集合,坐上學校安排的大巴車出發。
學生們穿著校服,系著紅領巾,到了山腳下車后便井然有序地排好隊伍,目光虔誠地一齊踏上綿延的長長石階。
烈士紀念塔建在南山的山頂,全程要爬八百多級臺階,非常消耗體力。大家身體素質參差不齊,速度自然因人而異,爬不到半程,行進的大隊伍便由整齊有序,變得零散紛沓,有人尚有余力說說笑笑,有人唉聲嘆氣筋疲力竭。
江代出自來一身用不完的勁兒,邁開長腿便脫了韁似的把隊伍甩在身后,一溜煙率先到達頂峰。他上一次爬南山還是很久前李誠他爸帶他們來的,那時賀繁還沒來他家,但天氣也如今日一樣好,山上的杏花也開了。
江代出從伸出來的枝丫上摘下一朵花,幼稚無聊當有趣,準備一會兒趁賀繁不注意偷偷放在他頭上。
而賀繁正和其他幾個體力不支的同學一起停在緩臺上氣喘吁吁,聽見江代出叫他也無能為力。
又有幾個學生追逐著江代出到了山頂,只爬到一半的張麗敏怕他們站那里打鬧,仰著頭高聲提醒:“爬到山頂的同學都注意安全,別站在邊上,也別再下來了,以免撞到剛上去的同學!”
江代出沒像其他幾人那樣把班主任的話當耳旁風,沖她回道:“好的張老師,您也注意安全!”
張麗敏笑笑,扶著欄桿準備休息一下。跟在她后面的二班班主任從一年級就帶三班的數學,跟江代出打過的交道比張麗敏還多,對他是又愛又恨,無奈感嘆了一句:“你班這個體委真是精力旺啊。”
“可不,全班最淘的就是他。”張麗敏應了句,臉上卻沒有一點厭惡神情。
雖說這孩子皮得讓人頭疼,但并不算標準意義上的壞學生,他有他的可愛之處。不僅嘴甜討喜,在學校里碰到老師會有禮貌地打招呼,作為班干部也很團結同學,有時班里一些男生間的口角矛盾,他出面三言兩語就能幫著化解。
只是一想到他的成績就不免擔憂,“馬上要考試了,也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