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哭還難看的笑,
“陛下,時辰不早,您是不是要回宮了?”
回宮?
男人斯文清潤地坐在那,捏著那串珠子閑適地往小幾上敲著,面上一派怡然自得,“李鳳寧,你可知朕為何這個時辰來?”
鳳寧繃著小臉已有不妙的預感,
“朕今日沒打算回去。”裴浚無比理所當然地說。
鳳寧臉都氣白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朝東,一個朝西,各坐一端,裴浚從容用膳,鳳寧氣鼓鼓不吭聲,到后來見他越發神色自得,鳳寧決意不跟身子過不去,也不等裴浚開口,自個兒拾起筷子一口口扒飯。
蛛絲般的細雨漫天交織,臺前濕了一大片。
膳后二人一前一后出門消食,隔著一根柱子仰望長空。
細雨霏霏撲入眼簾,刺得鳳寧闔上眼簾,她仰著修長的脖頸,任憑雨水洗刷泛白面頰,寒風肆洌,冰氣刺骨亦無動于衷,裴浚看不慣她這樣,抬手將人給扯了進去。
鳳寧被他拉了個踉蹌,試圖用力掙脫,裴浚卻干脆將人提起摁在墻壁,反腳將門一掩,光亮被徹底隔絕在外,屋內尚未點燈,一片漆黑,二人一時不適應黑暗,看不清彼此,唯有劇烈的喘息聲相互交錯。
裴浚終于按捺不住脾氣,嗓音低沉率先發難,
“李鳳寧,朕待你不薄吧?你在宮里,吃得最好,用的最好,朕對你的寵信均是旁人無可企及,朕在城墻那夜與你說的話,你可記得?”
那雙眼漆黑如墨,蓄著千鈞之勢壓來,“朕滿心期待與你有個孩子,朕甚至盼著是位長子,未來必定前途無量,可你呢,背叛朕,悄悄躲著朕吃避子丸,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個兒,你對得起朕的信任嗎?”
鳳寧雙臂被他鉗住,墊著腳尖被迫倚墻而立,眼淚簌簌撲下,被他逼得有些手足無措。
“陛下如若覺得臣女錯了,您就發落臣女吧。”她無力與他辯解,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糾纏沒有意義。
這可不是裴浚想看到的樣子,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總有本事讓人跳腳,
“成,朕發落你跟朕回宮,好吃好喝伺候朕。”
鳳寧果然氣急,使出渾身解數去推他,
“您是天子,怎么能言而無信?您說過讓臣女滾,說過再也不想看到我”她忽然委屈地大哭,綿綿地數落,
“您瞧不起臣女的出身,又覺著臣女無依無靠好拿捏欺負,連個位分都舍不得給臣女,您明知道臣女無所依仗,沒有城府,非要利用臣女和佩佩一片真心,在您眼里,臣女的感受不重要,那您又憑什么要求臣女滿心滿意地跟著您?您把臣女當個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物件好了!”
“可臣女是人,不是棋子”
夜雨滂沱,天地籠罩下一層陰森的寒氣,那一抹委屈的細吟綿綿不絕。
她偏不要在他跟前示弱,硬生生忍住哭腔,鼻尖被那一抹酸氣刺得發澀。
裴浚聽著她委屈的抽泣,心里繃著那根繩忽然就斷了,指腹描摹著她的輪廓,慢慢替她拭去淚水,
“李鳳寧,若是因為章佩佩的事,朕與你道歉,這樣的事往后不會再發生。”
鳳寧聽了這話滿心嘲諷,怎么可能?
天家沒有親情,只有君臣,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清?
鳳寧慢慢平復情緒,杏眼低垂,乏力道,“陛下,是鳳寧不想入宮了鳳寧喜歡宮外的日子”
裴浚已適應黑暗,視線里漸漸有了她的模樣,指腹抵住她下顎,慢慢往上一挑,薄唇覆上,兩片柔軟就這么貼著彼此。
“李鳳寧,那過去呢,過去你明明答應給朕做貴人,眼下朕許你貴妃,你也不要了?為什么那個時候可以,現在不可以?”
他步步緊逼。
鳳寧偏過頭,唇瓣從那片柔軟躲開,哽咽道,“不一樣了,那時臣女沒有見過世面,現在見了世面,想過自己喜歡的日子。”
裴浚深眸牢牢鎖住她,“朕一樣可以讓你過喜歡的日子,你想譯書,朕準你,番經廠朕許你隨時動用,你跟著朕,能見更大的世面。”
這話她是信的,他屹立在權力之巔,彈指間可決定番邦事宜,她是可以見更大的世面。
“可我不想做陛下的女人了”她忍著心頭的酸脹,聲音顫抖地說出這一行話。
裴浚聞言只覺心被她狠狠擂了一下,眼底翻著暗濤,“不可能,你心里明明有朕。”
鳳寧矢口否認,“沒有,臣女現在一心操持學館,再無兒女情長。”
裴浚斂眉,語氣帶著篤定,
“你撒謊,上回在鼓樓,你明明有反應,李鳳寧,你身子可比你這張嘴誠實。”
鳳寧臉脹得通紅,幸在光色昏暗,他瞧不見,雙掌用力將他推開,
“那是身子本能反應,換個人也可以。”
裴浚被這話給氣笑,順著那股力道后撤一步,咬著后槽牙,“李鳳寧,你非要氣死朕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