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瞬間,裴浚心里是有些期待的,期待她向他討要位份。
可惜他終究失望了,鳳寧靦靦腆腆上前來,小臉往他跟前一湊,俏生生問他道,
“陛下,臣女可以把卷卷帶來養心殿么?”
裴浚臉一黑,“你做夢!”
鳳寧暗暗撇了撇嘴,想了想再答,“那陛下給臣女畫一幅畫吧,臣女想將它作成一盞宮燈。”
元宵節那日,那么多女郎均收到心儀男子所贈花燈,鳳寧一直耿耿于懷。
她也想要一盞。
若是他親手所做,就更好了。
裴浚靜默了片刻,捏著菩提子往她腦門一敲,“就這個愿望?”
“嗯嗯嗯!”鳳寧睜圓了眼,重重點頭。
裴浚無法,擱下菩提子,抬手示意內侍侍奉筆墨
韓玉立即上前替他攤開宣紙擱上鎮紙,鳳寧親自研墨。
裴浚提筆蘸了蘸墨問她,“想好畫什么?”
鳳寧茫然搖搖頭,“您想畫什么就畫什么。”
裴浚最后看一眼那懵懂的姑娘,抬手落筆,寥寥數筆下去,一個窈窕美人栩栩如生仿若要從紙端走出來,大約是那模樣用指腹一一描摹過,裴浚筆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待落筆,鳳寧呆頭笨腦上前瞧了一眼,
“咦,陛下,臣女瞧著有些眼熟?”
裴浚給氣笑,將宣紙遞與她,“你對著這幅畫好好照一照?”
鳳寧捧過來,后知后覺他畫的是自己,心里樂得跟吃了蜜糖般甜,趁著裴浚凈手的空檔,忽然踮起腳往他下頰啄了一口,然后飛快退開了。
一抹濡濕在唇邊一閃而逝,裴浚手上一頓,側眸盯著她,心尖仿佛被拂了一把。
鳳寧將那幅畫擱在窗下的小案晾干,回過眸來,見裴浚在翻閱她另一冊書。
“這是什么?”他問,
手中的書冊是方才鳳寧研墨時擱在桌案上的,裴浚無意中瞧見書封寫了《論語》二字,但明顯不是李鳳寧的手筆。
鳳寧湊過來瞧,立即回道,“回陛下,這是最先印出來的一冊,是烏先生幫我校對的那版,上頭有先生的注解,臣女打算好好溫習一遍,爭取下一冊書譯得更好一些。”
這已經不是裴浚第一次從鳳寧嘴里聽到這個人物。
他漫不經心翻過幾頁,即便寫著波斯文,可以看得出這位烏先生落筆無比流暢,字跡風格比鳳寧還要成熟,一本冊子寫著密密麻麻的注解,可見用心。
更重要的是,李鳳寧波斯文的書寫風格,明顯與烏先生一脈相承,也就是說,她臨摹的是烏先生的字跡。
裴浚承認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很不舒服。
他將冊子往旁邊一擱,坐下來淡聲問李鳳寧,
“你的字練得如何了?”
鳳寧撓撓后腦勺,“最近忙著刻印,沒怎么練。”
只見上首的皇帝端坐在御案,神情冷漠,帶著命令的口吻,
“練,現在就練,練得不像朕扣你的俸祿。”
“啊?”鳳寧頓時急哭了,她現在全靠那點俸祿銀子過活呢。
下個月她生辰,佩佩和玉蘇可是說好了,要她置辦席面做一回東,鳳寧悄悄問過紅鶴樓一桌席面的價錢,足足要耗她半年俸祿呢。
鳳寧小嘴癟起,敢怒不敢言,慢騰騰挪至她的小幾,不情不愿道,
“臣女這就練。”
上回是誰告訴她模仿天子字跡罪同謀反來著?害她臨摹刻意藏鋒,束手束腳練成了個四不像,但鳳寧還是高高興興練了。
“陛下,金口玉言,不許反悔哦。”
裴浚冷笑,“你什么時候見朕反悔過?”
鳳寧默默頷首,也對,說不給她位分,這么久了就沒再提過,天子果然一言九鼎。
那她就大大方方臨摹。
三月三,上巳節,皇城司在太液池舉辦春宴,民間有曲觴流水,洗濯祓除之風俗,女官們簇擁著太后坐在瓊華島的廣寒殿吹風,柳海領著人送了幾盤五色糯米飯來,恭敬侯在一旁朝太后施禮,
“老祖宗,這是陛下吩咐奴婢給您準備的糯米飯,也稱五色飯,俗話說吃了五色飯,這一年哪便是五谷豐登。”
太后因為立后一事跟皇帝鬧了脾氣,近來與裴浚之間不算融洽,她老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道,“我牙口不好,吃不得糯米,你留著分給姑娘們吃吧。”
柳海也不敢惱,笑瞇瞇著人擺上了,除了五色糯米飯,還有粉捏孩兒,象生果子等,琳瑯滿目堆了一桌子。
廣寒殿的正殿,擺了七八桌宴席,老太妃們三三兩兩湊一桌,看著前頭姑娘們嬉戲。
章佩佩與王淑玉各帶了一伙姑娘在湖邊沾柳,先摘柳條,再拿著往湖里陶騰兩下,沾些水漬往裙擺上灑,意在驅邪避疫,順遂平安。
起先還規矩,后來不知誰起的頭,姑娘們你潑我我潑你,開始撒歡,其中要屬章佩佩最為跳脫,當著太后的面,無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