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桃花依舊”給他,當做謝禮。
贈給裴浚這盞燈是鳳寧花了些心思挑選的,畫面上勾勒著一栩栩如生的少婦,少婦正在園子里采花,芝蘭玉樹的丈夫立在她身后,抬手替她擷取粘在她發髻的落英,少婦回眸,夫妻二人兩兩深望,好似神仙眷侶。
鳳寧很喜歡,也很艷羨。
不一會,前方燈海傳來一陣山呼海嘯。
鳳寧回眸,只見煌煌燈火中,章佩佩立在臺樨上高興地朝她揮手,
“鳳寧,你看,我已幫你破開了機括,這里有燈架,可通往河面的燈海,你不是喜歡逛花燈嘛,快些去呀。”
鳳寧循聲望去,只見原先程小公子擺下的燈陣已經撤下,無數燈架匯聚成一座竹橋,延伸至水面。
欸乃一聲的長篙撐開,十幾艘畫舫聯袂而來,各式各樣巨大的花燈仿若一幅浩瀚長卷,徐徐在人前綻開。
鳳寧這一刻,腦海突然劃過無數燈光劍影,有那么一瞬,她突然舍不得過去,有生之年,若是裴浚能陪她逛一場燈海該多好,牽著她的手,游走在這片人海潮潮的煙火中。
她想把第一次留給他。
可轉念一想,不,不要等,想去就去,哪怕一個人。
也許那個喜歡的人永遠不會來,而她卻不能喪失了說走就走的勇氣。
鳳寧抱著卷卷,興高采烈地朝章佩佩的方向奔去,迎向那片色彩斑斕。
這一夜實在過得荒唐,后來鳳寧在一盞蓮花燈內,與章佩佩劃拳喝酒,人怎么睡著的都不知,醒來時已在回宮的馬車里。
天光大亮,朝霞漫天。
馬車軋著青石磚般徐徐駛向皇宮。
章佩佩將軟塌讓給她睡,自個兒坐在下首的錦杌,瞧見她醒來,往小案指了指,“蜂蜜醒神湯,再喝一口,今日御前女官正式當值,可不能出岔子。”
鳳寧深吸一口氣,凈了臉面喝過湯,瞥見章佩佩正在拾掇一盞十分精致的六面羊角宮燈,
“姐姐要將這花燈捎去宮里?”
章佩佩捋了捋綴著的流蘇,“可不是,這是我給陛下捎的。”
鳳寧這才想起自個兒買的兩盞花燈,“姐姐,我也買了兩盞花燈,您瞧見了嗎?”
章佩佩往車壁下方的角落指了指,“吶,在這呢。”
用兩塊棉布套著,章佩佩沒瞧見模樣。
鳳寧松了一口氣。
待趕到養心殿,皇帝已去文華殿視朝,女官們聚在西圍房,忙著贈送節禮給御前各位領班掌事,看得出來新的一年,大家風華正茂,精氣十足。
章佩佩帶著鳳寧進了西圍房廊子,見里里外外聚了不少人,便知自個兒來晚了,先是一番告罪,又托韓玉幫她將花燈擱去御書房給皇帝,自個兒先溜了,
“趁著陛下還沒回來,我先回延禧宮換了個衣裳。”
章佩佩一走,鳳寧也回了自己的梢間。
她與皇帝那檔子事,大家已是看破不說破,楊婉和梁冰知道她住梢間也不覺意外。
不一會,鳳寧換了官服出來,先給兩位姐姐道了安,便去了養心殿西閣。
進去才知,原來每一位意在留宮的女官都給皇帝送了花燈,楊婉親手畫了一幅“江山如畫”作燈面,無論用料畫工無不精巧。章佩佩的花燈格外奢華,珠玉作飾,綠松鑲嵌,就連用作流蘇的珍珠也是精挑細選的海貨,十幾盞宮燈擺在一處,就屬鳳寧的最為寒磣。
未時正,裴浚與大臣用完午膳回養心殿歇息,韓玉便將姑娘們所獻花燈一一擺在御前,
裴浚用完膳不久,正在窗前踱步,慢悠悠掃了一眼,各人名諱均在燈面寫著,一眼掃過去便知是何人所獻,唯獨最后一盞花燈,無名無姓,只有一首“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詩,其余女官名諱從腦中一一劃過,剩下這盞是誰的一目了然。
裴浚將這盞燈拾起。
楊婉如今學聰明了,不整些有的沒的,一心一意當好臣屬,畫的一幅江山千里圖也很合時宜。裴浚現在挑不出她的毛病。
論理他該喜歡,可事實是,他內心毫無波動。
過去他總總以為他喜歡安分守己的姑娘,老老實實當差什么都別想,別想著揣度皇帝心思。
而如今看著李鳳寧挑選的宮燈,瞧,心思都在燈面上寫著呢,想與他琴瑟和鳴。
她一點都不安分,可又如何,他就偏寵她。
“其余的掛去御花園的萬春亭,供姑娘們欣賞。”
唯獨將李鳳寧這盞素紗畫燈,帶去了內殿。
第37章
申時正,十八名女官悉數來到養心殿聽差,說是聽差實則是新來的女官露個面,給皇帝磕個頭罷了。
裴浚尚在內殿未起,新來的姑娘均侯在玉影壁外。
楊玉蘇第一次過來養心殿,好奇地進了鳳寧的值房,二人閑逛片刻出來,就看到楊婉與一氣質格外出眾的女子說話。
那位姑娘與楊婉穿著同樣品階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