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道請安納福,裴浚目不斜視從當中跨過,徑直去了內殿。
張勇那頭又送了銀子回京,戶部不得閑,兵部的人也忙著準備后勤,這會兒都沒空檔,便干脆散了班提前回來,今個兒日頭大,他路上出了汗,便入內換衣裳去了。
不一會穿上一身明黃的直裰出來,手中搭著那串菩提子,還是那副朗月清風般的意態。
打算去慈寧宮見太后,忽的前頭一個領班回稟,
“啟稟萬歲爺,溫夫人在養心門求見呢。”
裴浚人已到了廊廡下,便干脆立定,面上也帶著笑,“讓她進來吧。”
兩側廊廡的女官們個個豎起耳朵,悄悄交換了眼色。
章佩佩都給氣瘋了。
合著提前回宮便是見蔣文若吧,怪不得一進門就換衣裳呢。
她滿臉幽怨地看了鳳寧一眼,鳳寧蠕動了下喉嚨,尷尬地笑了笑。
這時,養心門前光影一晃,日頭西斜打在門廊前,將那片繁復的藻井映得熠熠生輝,門廊下繞進一道高挑的身影,只見她穿著繁復的誥命宮裝,頭戴珠光寶翠,生得一雙明亮的丹鳳眼,隔得老遠也能分辨出她眉梢飛揚的笑意。
鳳寧從未見過這么明亮的姑娘,她仿佛是天生的光源,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叫流光溢彩,顧盼生輝,她算是見識到了。
蔣文若裙帶當風般上前來,大大方方對著裴浚屈膝施禮,“臣婦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裴浚神情褪去了往日的冷峻,溫聲笑道,“表姐無需拘禮,快些請起。”
鳳寧偷偷瞟了一眼裴浚,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對著一個人如此熟稔。
蔣文若謝恩,這才朝幾名女官望來,打頭便瞧見楊婉,“婉兒進了宮后,我可是沒機會常見你了。”
楊婉笑著施禮,“還記得上回與姐姐在長亭作詩,姐姐那首七言絕句甚是出彩。”
裴浚負手在一旁接話,“哦?還做了詩,回頭寫給朕瞧瞧。”
蔣文若失笑,“快別提,我那些個詩哪入得了您的眼。”
瞧瞧,這輕松至極語氣,也就她敢在圣上面前這般說話。
章佩佩咬碎了后槽牙。
蔣文若隨后便與章佩佩打招呼,章佩佩還是很有風度地跟她問好。
到了鳳寧,蔣文若神色顯見亮了幾分,她不知怎么稱呼一時沒開口。
鳳寧現在也學聰明了,適時自報名姓靦腆地朝她施禮,“鳳寧見過溫少夫人。”
蔣文若夸她道,“喲,御前還有這么標致的人物。”
裴浚聽了這話眸色微微一頓,隨后轉移她的視線,“太妃還在等你著呢,你先過去探望她老人家,朕隨后便到。”
蔣文若看出他要出門,自然不敢遲疑,施禮道,“臣婦領命。”
不過目光在女官當中溜了一圈,又起了個念頭,
“陛下,太妃娘娘最喜臣婦給她做的香膏子,臣婦得去御花園采花,能否喊上兩個妹妹幫忙?”
裴浚毫不遲疑,“準。”
蔣文若便朝鳳寧招手,“鳳寧妹妹你得空嗎?”
鳳寧手頭確實沒什么要事,她看了一眼裴浚,目帶請示。
裴浚朝她點頭,鳳寧便答應了。
章佩佩卻是存了個心眼,擔心蔣文若欺負鳳寧也自告奮勇。
裴浚哪還有什么說頭,讓她們一道去。
三位姑娘先去崇敬殿給隆安太妃請安,方折往御花園。
今夜賞月的晚宴就擺在御花園的欽安殿,欽安殿面闊五間,鎏金寶頂,里頭擺著楠木四抹球紋的格扇,氣度恢宏,夜里先在欽安殿用膳,回頭移去隔壁千秋亭賞月,眼下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御膳廚的大閘蟹已備好了,只等時辰到上火一蒸,一刻鐘便可出爐。
楊婉和張茵茵,陳曉霜等人均在欽安殿忙碌。
大抵一切妥當了,聽到千秋亭下語笑暄疊,便過來看熱鬧。
原來蔣文若帶著鳳寧二人采了幾籃子菊花月桂,瞟見幾只玉帶鳳蝶穿梭在花叢間,那蔣文若興起決意捕蝶。
章佩佩不想陪她折騰,借口身子不適在亭子里坐著,與楊婉等人話閑,鳳寧呢也不擅長,卻還是左支右絀給她掠陣。
蔣文若捕了一會兒,網子驟然掛在樹梢,頓時急了,“哎喲,來個人,幫我把捕網取下來吧。”
她個子不夠,一用力擔心撕壞了網面。
這時一只修長手臂伸過來,輕而易舉替她將捕網取下,
“還是老毛病沒改,本事沒幾兩,癮兒卻大。”裴浚滿嘴嫌棄。
蔣文若見是裴浚來了,笑逐顏開,從他手中接過,躍躍欲試,
“那又怎樣?這幾只玉帶鳳蝶我可是看上眼了,今個兒必須到手不可。”
裴浚頓時頭疼,“沒得把這些花兒給糟蹋了。”
蔣文若紅唇一翹,“怎么就糟蹋了呢,將這桂花撲下來,回頭好拾回去曬干入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