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決定,一行人便轉了個方向,又朝南面行了半日。
“‘鏡湖三百里,菡萏發荷花’,詩中景致所言不虛!”
蘭舟催發,有人迫不及待折了支含苞待放的荷花,感慨道:“可惜咱們來得太早,不能采蓮。”
幾只小船順水漂入湖中,漸漸掩映在碧葉重迭間。眾人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談笑,唯有左耀卿獨乘一舟,意興闌珊。
周遭景致的好壞似乎都與他無關,左耀卿實在百無聊賴,隨手舀了捧湖水,略一側頭,卻猛地頓住了。
下一瞬,寒光乍現,劍已出竅。他望著那片澈然湖水,眉目似霜。
“出來。”
話音落下,半晌,一絲異狀也無。
就在他耐心耗盡準備出手之時,一縷微風拂過蓮湖,帶起了絲絲漣漪。水面清圓,大片碧色與點點艷紅映照在湖水之中,好似一面鏡子——
一面美人鏡。
水下的景象如夢似幻,左耀卿自詡見過這世間至珍至貴至美之物,此時此刻竟都比不上一雙濕漉漉的盈盈眼眸。望向他的瞬間,他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瞳啊,他從未見過那樣晶瑩剔透的嫣紅色,像是山間開得最熱烈的海棠花。美人亭亭出水,長發如藻般散開,只露出一張瑩白小臉,櫻唇微啟。
“干嘛那么兇。”她神情似嬌似嗔,輕聲哼道:“只是想搭你的船罷了。”
說著,她竟向左耀卿伸出一節玉臂,示意他拉她上去,毫不見外。
左耀卿依舊怔怔的,像是被勾走了魂魄。
她……究竟是妖,還是人?
皓腕凝霜雪,少年的目光不經意掠過,面上霎時便飛紅一片。他趕忙轉過頭避開,指尖微顫,連一絲衣角都不敢觸碰到她:“姑、姑娘,非……”
“非什么?非禮勿視?非禮勿動?”
美人停在水中半晌,見他依舊紋絲不動,像是被牢牢釘在船上,不由掩唇笑出了聲:“你這人可真有意思。你拿著劍,我都不怕,你怎么反倒怕起我了?”
聞言,左耀卿這才想起收劍。世家規矩甚嚴,何曾有過這般膽大肆意的女子?他這會兒慌慌張張、手足無措的模樣,果然又惹得那姑娘一陣嬉笑。
最終,他還是紅著耳根,小心翼翼地伸手牽住了她,拉她上船。
有玉微涼,是為瓔瑯,指尖相觸盡是一片柔膩溫涼之感。左耀卿忍不住抬眼細看她。
長發柔亮,纖腰楚楚,她又恰好穿了一身淺碧色衣裙。荷葉羅裙一色裁,只是這滿湖芙蕖尚不及她容色三分動人。
“我好看嗎?”她笑吟吟地望著他,眸光亮得灼人。
被湖水浸透的衣裙緊貼在曼妙身軀上,總免不了春光乍泄。眼前分明是位陌生男子,可她看上去倒十分坦然。
左耀卿不敢再多瞧一眼,只默默從靈袋內取了件干凈衣袍替她披上,動作輕柔。
“怎么,難道我不好看?”她似乎很在意這個問題,突然湊近他,挑著眉一定要他回答。
左耀卿看她秀眉微蹙,鬼使神差般竟想替她撫平,幸好忍住了。他憋了半晌,悶悶道:“……很好看。”
姑娘聞言便開懷大笑,她笑得那樣明媚張揚,簡直比天上的太陽還要奪目。
“我叫花顏,海棠花的花,顏色的顏。”說著,她還俏皮地眨了眨眼:“小正經,你可千萬記住了。”
左耀卿一時不知該先問哪個,是她奇怪的自述,還是他奇怪的外號。只見花顏自顧自坐到了船邊,將一雙玉足浸入水中,晃晃悠悠地哼起了歌。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她的歌聲很輕,也很好聽,纏綿繾綣著不知飄向哪里,許是左耀卿的心里。
倘若未見她額間那朵含苞欲放的艷麗合歡,恐怕他真的會將她誤認為此地尋常人家的采蓮姑娘。
“對了,小正經,你來江南作甚?”花顏突然不唱了,回頭看他,托著腮疑惑道:“你們修仙世家不是最瞧不起凡人嗎?”
她說話太過直來直去,左耀卿下意識想辯駁卻也無話可說,只得干巴巴解釋道:“在下是來除祟的。”
“呀!”花顏跳了起來,驚嘆道:“原來你們比大自在殿的禿驢還要熱心腸!真是誤會你們了!”
一遇上她,好似腦子都變得遲鈍了許多。左耀卿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追問道:“姑娘如何知曉在下的來歷?”
“既有本命劍,定是修仙之人,又穿成這幅貴公子模樣……”花顏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意味深長道:“不是左家還能是誰家?”
左耀卿聽出她在揶揄自己,并不氣惱,只覺得率真可愛極了。
“不光如此,我還知道旁的呢。”花顏又小聲嘟囔了兩句,不待左耀卿繼續追問,她抬起頭打斷道:“真不巧,路盡了,我得先走了。”
左耀卿順著她的目光遙遙望去,只見船已臨岸,蓮葉盡頭隱約可以望見綽綽人影。
“我可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