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一行人輕裝簡從,御劍而行,不過兩日光景便抵達江州。
古書云:有鳥焉,其狀如裊,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顒,其鳴自號也,見則天下大旱。
左耀卿順著劍氣的指引,很快找到了那妖物的老巢——原本郁郁蔥蔥的青山早已被蜿蜒的巖漿覆蓋,周遭寸草不生,灼熱難耐。一眼望去,便知此處妖異。
那顒鳥正于穴中假寐,驟被驚擾,頭部的人面愈發顯得猙獰丑陋,叫聲尖利刺耳。左耀卿提著劍,負著弓,不顧周遭灼烈的火焰,當即與那妖物拼殺起來。
其余同門的修為尚不及他,到了近前自然有些畏縮,左耀卿卻絲毫不懼。
世家子弟通常以法術見長,可左耀卿的劍術也十分精湛。他生于綺羅,卻從不沉湎其中,反倒逼迫自己日日苦練。此番對戰,他絲毫不顯頹勢,數十回合間竟將那顒鳥重傷,幾欲逃走。
“二公子!它要逃!”
其余人一邊大喊,一邊捻訣施法,意圖阻攔。可惜顒鳥頃刻間便振翅而飛,帶起一片濃密火海,將他們盡數掀翻在地。
想跑?
左耀卿眸中厲色乍顯,招式愈發狠辣。纏斗之際,他反手抽出數箭,迅速對準了那張人面,肩腕發力,滿弓而射。
精鐵為鏃,若木為柄,白烏為羽。此箭有靈,寒芒一掠而過,四支箭矢穩穩地射穿了顒鳥的四目。
終于,巨鳥一聲凄鳴,自天空沉沉墜落而下。
落地后,它龐大的身軀還在抽搐掙扎。左耀卿看也不看,大步向前,一劍便挖出了它心口內丹。濃稠腥紅的血濺了他一身,就連俊逸的面龐上也沾染了許多,他卻毫不在意。
左耀卿望著手中的戰利品,唇角微揚,那幅無情模樣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二公子不動手則已,一破殺戒便滿身戾氣,真真和朗月清風的大公子不同。有人在心里如此感嘆,卻也不敢多嘴,都圍上去幫忙收拾善后。
一切比想象中還要順利。顒鳥既殺,沒了擔憂,這群熱血方剛的少年人自是不肯立刻回宗門去的。
“……整日在山中修煉,悶都悶死了!聽聞人界趣事頗多,可供消遣的樂子也多,不如再多留幾日罷?”
“……如此甚好!來時,見那江州之南的風景奇佳,何不趁此機會前去賞玩一番?倒也不枉吾等千里迢迢來此一遭。”
“……江南水鄉,秀麗婉約。眼下正是初夏時節,我自小長在北邊,還從未試過泛舟湖上,遍賞芙蕖呢!”
眾人因玩樂之事聊得歡快,左耀卿卻始終負著手,一言不發。
他實在對這些風流雅事無甚興致,只是若此刻出言阻攔,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這些師兄弟們往日便與他關系頗好,何必掃大家的興。
左耀卿靜靜立在一旁,面上似無波瀾,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有多么快活。
兄長十八斬虎彘,他十七殺顒鳥。兄長是少年英杰,可他也并不輸他。
那時,他只恍恍惚惚想著自己的心事,絲毫沒有意識到,心魔的種子早已種下。
而這一趟江州之行,便是他躲不開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