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陽光明媚得遮不住。燦爛的熱意直射,透過天青色的窗簾灑進客廳內,篩成淡色在微隙里穿梭。
日光順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游離,直到將沙發上男人的睡顏徹底覆蓋,用燥熱的氣息將他喚醒。
一覺醒來,項鴻玉的頭腦清明了不少,只是還有些漲得慌,他甩了甩頭,翻身下了沙發,跟隨本能搖晃著走了幾步,然后回房拿了衣物去洗凈一身污濁。
淋浴的暢快將疲憊沖走,停止思考的混沌大腦開始重啟運作,昨日的記憶漸漸回籠而來。
宋玟予帶來的酒度數不算高,比起家鄉里那些摯愛糧食酒的男人要手軟得多,因此他這次沒有徹底斷片,恍惚中記下了昨夜發生過的一切。
自然也記得他抓住了榮笙的手,親切的喚她昵稱……
遲來的羞臊令他不自控的全身都燒了起來,溫熱的水液從他身上滾落,反倒比流出水管時更燙了。
他捂住被水澆淋得一塌糊涂的臉,撐著光滑的瓷磚墻面才不至于狼狽的滑倒。
真是……太糟糕了……
他有點不太能記起來榮笙的表情。
她是以何種臉色面對他的越界的呢?
項鴻玉一邊往身上套著t恤,一邊調動著腦筋回憶起來。
她好像是松開了手走了,過了會兒又轉了回來,抱著一床薄毯,動作輕柔地替他蓋上……
他走出房間四處觀望了一圈,并沒有發現女人的身影。
“才八點啊……”他抬頭望了眼時鐘,喃喃自語,“她出門可真早?!?
……
九點的課,榮笙七點不到就出門了。
她換了衣服洗漱過后就出了門,在客廳一刻都沒多逗留,也沒敢扭頭望一眼,像是逃避著什么洪水猛獸,悄無聲息地離了家。
上課也走了神——這可不是常事。之前媽媽走了她請了三天喪假,復工后心中再悲痛也沒表現出來,這會兒卻是連小朋友都察覺到不對勁了。
“笙笙老師、笙笙老師!”清脆的童音響起來,拉回了榮笙混亂的思緒。
“老師你看我,看我這個動作標準嗎?”扎著兩根羊角辮的小女孩見她望過來,立馬手扶把桿,雙腳同時一前一后打開。腳背繃直,膝蓋也伸直。跳得高高的,腿也叉開得大大的。著地時又快速收攏雙腳,并著腳后跟著了地。
小孩子正是需要夸獎的年紀,即便在她這種專業人士看來基礎動作仍舊存有瑕疵,但小姑娘在小小年紀做到這種程度已經非常不錯了。
她素來是不吝嗇夸獎的,含著笑意微躬下身,輕輕揉了揉女孩扎緊的發頂,凝視著她黑葡萄似的水靈眼睛,夸她做得很好。
然后小女孩就這么歡歡喜喜地小跳著跑進人堆里,指著自己的小腦袋,驕傲又歡喜的炫耀,她被笙笙老師摸摸頭了。
引得一片羨艷的驚呼。
美人的殺傷力不僅男女通吃,老少也不避。榮笙是機構的香餑餑,學生喜歡她,家長信任她。但凡要換老師教,孩子們就要鬧脾氣,憋不住的會哭,性子硬的賭氣,要么無人上心訓練,要么干脆連來都不來了,假也懶得請。
沒有人舍得令美人傷心。榮笙算不上嚴厲,雖然開不出什么幽默玩笑,做不來可愛鬼臉逗孩子,但骨子里還是溫柔的。
脾氣好的老師管不住孩子在她這兒是完全錯誤的。沒有人想看榮笙生氣,也不想惹她難過,所以即便年歲還小,卻懂得了如何自控,認真聽講,努力做好。只要認真,不管好壞與否,他們永遠都是漂亮老師心里乖巧聽話又優秀的寶貝兒。
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光再累也舒心,只是頗費心力的教導耗空了她昨日飽餐存留的力氣。扁平的肚皮里裝著半日空泛,她卻不敢回家打開冰箱熱一熱依舊琳瑯的菜肴,撫慰一下自己的轆轆饑腸。
機構里有食堂,但是打飯需要飯票,飯票都是孩子們每個學期報課時一同買下的,中途想弄一張還真不太方便。
機構的老師也有相應補貼,但榮笙每次一拿到下發的票便全送給了經濟上有困難的保潔阿姨——她要和收廢品的老伴一起養育被喪夫的兒媳扔下不管的孫兒,榮笙送的飯票能讓正需營養的小孩兒準時準點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刷著外賣軟件的榮笙沒有想到她刻意躲避著的男人會親自過來找她。
“她的休息室在這兒……”宋玟予走在前面,回頭給跟在身后的男人指路,在推開沒有鎖緊的玻璃門之前,象征性地喊了兩聲,“笙笙啊,有人找!”
被點到名字的女人適時抬頭,越過聲音的主人,一眼望見站在其身后的高大男人。
榮笙發了下愣,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是退出外賣軟件,直截了當地熄掉手機屏幕。
總有股做賊心虛的意味。
“你們怎么過來了?”榮笙站起身,一邊招呼著他們進來,一邊搬動起放置于角落的椅子。
項鴻玉疾步走到她身邊,將懷里的飯盒遞給她,然后默不作聲接過她手里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