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滬市，春寒料峭，雙語實驗中學的教師辦公室內(nèi)卻是一派暖意融融的景象。老師們或埋頭批改著作業(yè)，或輕聲討論著教學，一切忙碌而有序。

化學組的年輕老師林毅，正一邊整理著學生們的實驗報告，一邊同身旁的同事閑聊：“誒，你們聽說了嗎？這周五有個it畢業(yè)的大才子要來咱們學校做講座，是個運籌學領域的‘大拿’呢！”

“it？那可是真厲害！”另一位老師湊過來，眼鏡片后的目光閃爍著敬佩。

“可不是嘛。”林毅附和著，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瞟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李旻。她正獨自一人批改著試卷，與周圍的熱鬧隔離開來。

“對了，李老師，”林然提高了音量，帶著幾分試探的口吻說道，“我聽說這位‘大拿’還是星城附中畢業(yè)的。你不是從星城附中調(diào)過來的嗎？說不定你們認識呢！”

李旻握著紅筆的手微微一滯。她抬起頭，臉上依舊是平日里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只是眼神深處，仿佛有一絲極細微的漣漪輕輕蕩開：“哦？是嗎？星城附中的學生？”

“是啊。”林毅點了點頭，將手機遞了過去，“你看，這上面還有照片呢，名字叫陳越，看著還挺年輕的，沒準你還認識。”

一瞬間，辦公室里嘈雜的聲音仿佛都遠去了，只剩下窗外光禿禿的樹枝被風吹動的沙沙聲，一聲一聲，像是催眠曲一般，將李旻的思緒拉回到了遙遠的過去。李旻接過報紙，目光落在那推送里印著“陳越”二字的版面上，心跳沒來由地快了幾拍。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低頭看向那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眉眼間依稀還能看出幾分當年的模樣，只是褪去了青澀，更添了幾分成熟和穩(wěn)重。

“是他啊……”李旻的語氣輕柔，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別人聽。

“這么說，你們真的認識？”林毅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他是你的學生嗎？”

“嗯，”李旻點了點頭，將手機遞還給林毅，目光又回到試卷上，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是我的學生，我教了他三年化學競賽。”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林毅感嘆道，“李老師，那你周五可得去聽聽，和您的得意門生敘敘舊啊！”

李旻沒有回答，她將手機推回去，筆尖繼續(xù)在緩沖溶液計算題上批注，卻在某道電離常數(shù)的批改欄多畫了條波浪線。

陳越，這個名字，如同一個塵封已久的舊物，忽然被人從記憶的角落里翻了出來，撣去了上面的灰塵，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她不禁想起，他送給她的那條多巴胺項鏈，此刻正靜靜地躺在她梳妝臺的首飾盒里，等待著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日子。

周五下午，雙語實驗中學的禮堂內(nèi)座無虛席，李旻看著座位上的介紹手冊，嘉賓介紹欄里，“陳越”兩個字赫然擺在那兒，后面跟著的再不是當年競賽準考證上那行“指導教師：李旻”。

她隱在后最后一排，看著聚光燈下的陳越——剪裁精良的西裝取代了記憶中的白襯衫，當年調(diào)試實驗儀器的手此刻正從容切換著ppt。他的聲音依然帶著特有的清冽質(zhì)感，只是如今裹上了游刃有余的圓潤。

只有當他偶爾淺笑時，眼前的青年才同那個她所熟悉的阿越重迭，讓她想起多年前的某個午后，他也是這樣對著她笑，眼神里是無盡的溫柔。

講座結(jié)束，禮堂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隨后人群漸漸散去。陳越有條不紊地收攏激光筆和翻頁器，數(shù)據(jù)線在掌心纏了三圈又放開。投影儀散熱口的嗡鳴聲中，他最后瞥向西北角的大門，那里只剩兩排折迭椅規(guī)整地收在墻邊。

“陳博士！”教務處主任的皮鞋跟敲在地磚上格外清脆，“您今天可把孩子們鎮(zhèn)住了，那個用外賣路線講圖論的例子，既有理論深度又接地氣。”主任的手掌帶著粉筆灰的味道落在他肩頭。

“您過獎了。”陳越把數(shù)據(jù)線塞進包內(nèi)，卡扣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是現(xiàn)在的孩子……”話音被斜刺里插進來的男聲截斷：“老王這邊的事情忙完了嗎。”

主任聞聲回頭，對陳越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陳博士，我這邊還有點事，咱們改日再聊。”說完，便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主任匆匆離去的背影，陳越松開不知何時攥住的u盤掛繩，中央空調(diào)的嗡鳴突然變得清晰。

就在他低頭拔掉轉(zhuǎn)接頭，合上電腦的蓋子準備離開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阿越。”

他的動作瞬間停住。聲音不大，卻那么清晰，仿佛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

這個稱呼，這樣的語調(diào)，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這么叫他。

陳越的太陽穴隨著心跳突跳，他閉了閉眼，像是蓄勢般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抬起頭來。

李旻站在禮堂的最后一排，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燈光從禮堂的穹頂落下，灑在她的肩膀上，柔和了她成熟的面容，白色的毛衣簡單清爽。

他就這樣看著她，一動不動，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