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沒有主動介紹,周圍人也不敢主動詢問男人的身份。
只有索恩臉色慘白——男人是他的老師,埃里克。
事實上,馬戲團的人都算得上他的老師,西奧多教他識字,艾米莉教他唱歌,里弗斯教他算術。
瑪爾貝和弗洛拉則教他怎么跟人斗嘴——他性格膽小怯懦,這兩個女孩怕有一天薄莉遇到麻煩,他在旁邊幫不上忙,于是狠狠訓練他出口成“臟”。
而這當中,最可怕的一位,毫無疑問是埃里克。
時至今日,索恩都忘不了那種肉體和靈魂都被操縱的感覺。
如果僅僅是被催眠,索恩不會那么害怕埃里克。
問題是,他清楚地記得,催眠過程中,埃里克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冷不丁問了一句:“你對波莉·克萊蒙是什么感情。”
當時,索恩頭腦清醒,卻感到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在膨脹,在向外延伸,從口中鉆了出去:
“……敬仰之情。”
埃里克用一種恐怖的眼神盯著他看了很久,才放過他。
事后,索恩無數(shù)次回想起這一場景,總感覺只要他對薄莉抱有非分之想,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那種在鬼門關走過一趟的感覺,始終壓迫在索恩的胸口,以致他一看到埃里克,就直冒冷汗,雙腿打顫。
薄莉沒有注意到索恩驚恐不安的表情。
她在琢磨埃里克想干什么。
只見他坐在餐桌末端,往后一靠,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用面具上的眼洞盯著他們用餐。
馬戲團眾人坐在餐桌兩側,在他的注視下大氣都不敢出,只能拼命干飯。
薄莉:“……”
算了,這場面雖然有點詭異,但也怪溫馨的。
晚餐過后,眾人收拾完餐桌上的殘羹剩菜,就迅速作鳥獸散。
埃里克也站了起來,似乎想離開別墅。
薄莉叫住了他。
他站住腳,微微回頭。
薄莉:“你來我家那么多次了,卻一次也沒有帶我去你家……”
“你想說什么。”
“我的意思還不明顯嗎?”薄莉走到他的面前,歪頭看向他的眼睛,“我想去你家看看。”
埃里克垂眼對上她的目光。
一瞬間,數(shù)不清的畫面從他的腦中一閃而過——筆跡凌亂的樂譜,琴弦斷裂的鋼琴,書房里意義不明的畫作。
尤其是畫作。
一眼望去,那些畫作各不相同,有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有層次分明的山川河流,也有對光影、紋理和材質刻畫入微的靜物繪畫。
然而,無一例外,那些畫作上都有薄莉的影子。
即使畫布上,只有一個平平無奇的深棕陶罐,也能從微微凸起的顏料筆觸上,看出薄莉五官的微妙紋路。
仿佛從一開始,他想畫的就是薄莉,只是被強行涂改成了其他畫作。
那不是他的家。
而是一幢充斥著“薄莉”的房子。
在那里,薄莉無處不在。
連空氣都是他想到薄莉時呼出的氣息。
于是,埃里克移開視線,冷靜出聲:“以后再說。”
第48章
很快, 薄莉就沒空琢磨埃里克住哪兒了——格雷夫斯的邀請函送到了她的手上。
讓她于明日下午去參加挑戰(zhàn)。
說實話,即使格雷夫斯沒有公開挑釁、貶低她,薄莉也有些好奇, 格雷夫斯會如何設計鬼屋。
薄莉從來沒有輕視過十九世紀的人的智慧。
畢竟,工業(yè)革命時期, 比她聰明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
不說以前,也不說未來。
就是現(xiàn)在,就有一個尼古拉·特斯拉。
但即使是特斯拉,也花了近五年的時間,才讓民眾相信交流電是安全的。
期間, 無數(shù)利益集團試圖阻撓交流電取代直流電。
每個時代真正缺乏的,從來不是超前的智慧與才華,而是如何突破利益集團的限制,如何宣傳自己的發(fā)明成果, 如何取信于底層民眾。
愛迪生就是因為深知后者的重要性,才會比特斯拉更為出名, 也更加富有。
第二天上午,薄莉特地穿上一條輕薄的裙子——沒有裙撐,也沒有層層疊疊的襯裙, 以便行走自如。
埃里克的扮相則出乎她意料。
他像往常一樣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 臉上戴著面具,卻不再是那種蠟一樣空洞的面具,而是一副銀白色的金屬面具。
更讓薄莉震驚的是, 他居然把完好無損的那半邊臉露了出來。
之前, 不管他的衣著多么講究, 只要戴著那副白色面具,就像恐怖片里冷血無情的變態(tài)殺人狂。
換上新面具以后, 那種瘆人的非人感確實少了一些。
給人的感覺,卻從一個冷血無情的變態(tài),變成了一個善于偽裝的變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