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酌彎起嘴角:“云禮肯定像您一樣堅強,所以我并不擔心。”
東港,大年初四。
云禮住到陳醉的出租屋已經兩天了,這是個挺狹窄的loft,但被布置得還算溫馨,而且過年時相當清凈,簡直與世隔絕。
冬日的陽光透著玻璃灑進來,有種虛張聲勢的溫柔。
他從醒后就一直蹲坐在茶幾前畫稿子,比只貓咪還要安靜。
而陳醉則站在狹窄的廚房前鼓搗了許久,最后端來兩碗顏色可疑的面,盤腿坐到他對面說:“湊合吃吧。”
云禮遲疑,拿起筷子慢慢嘗了口,小聲道:“我做飯也難吃。”
“好家伙,一句罵兩個人。”陳醉哼哼,“不用會做,總能遇見上趕著給你做的,吃就行了。”
云禮看她:“那只剩自己的時候呢?”
陳醉沒吭聲,把長長的卷發用鯊魚夾隨意固定上,便低頭認真撈起了面條。
病痛讓她相當憔悴,頭發也稀薄了很多,但還是美的。
云禮心情復雜:“你的癌癥……到底怎么樣了?”
沒想正在這時,門鈴卻急促響起。
陳醉起身去迎接,原來是她從江朔郵回來的東西,包括那整整一箱舊信。
云禮瞧著母親蹲在地上收拾的樣子,忍不住問:“你不打算給我了嗎?”
陳醉抬眸:“你還要嗎?”
云禮似乎不知如何作答,但最終還是點點頭。
陳醉這才把箱子推過去。
真的是很多很多封信,積累了十多年,連信封都陳舊了。
云禮很有耐心地檢查著日期,將它們一封封排好。
始終在旁觀察的陳醉忽然拿過一封:“不如我給你讀吧?”
話畢她也不等兒子同意,便拆開來清清嗓子:“親愛的小鯉,媽媽已經在紐約生活十天了,這里的飯真難吃,但聽不見你奶奶的嘮叨,真是人間天堂,要是你也能來這里就好了……”
云禮安靜聆聽,那些他從未了解過的母親的生活,雖然極度陌生,但又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果然還是不會恨人啊……
最初重逢的那種“你憑什么十多年都不管我”的憤怒,不知不覺便煙消云散了,原來陳醉不只是自己的母親,也是另外一個活生生的人。
云禮失神地這樣沉思。
陳醉讀信讀得很開心:“今天我去見了唱片公司的人,等媽媽賺到錢,就把你也接到美國來,帶你住大房子,帶你去迪士尼看米老鼠——哎,這段劃掉,我沒做到。”
云禮凝視著笑容滿面的母親,眼淚忽淌過面頰。
陳醉抬頭:“你哭什么呀?真愛哭,我就從來不哭。”
“你是你,”云禮移開目光,“我是我自己。”
無論裝得多么輕松,癌癥病人的日子總是不好過的,云禮陪母親去化療時,心里特別堵的慌,畢竟生老病死之事曾經離他無限遙遠。
陳醉瞧著手背上的針頭催促:“還得要一會兒呢,你去找朋友玩吧。”
云禮合上手里的書:“哦。”
說完他還真起身走了。
當然,憂心忡忡的少年并不至于沒心沒肺地玩樂,他直接找去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毫不猶豫地追問:“我媽的情況到底怎么樣?”
醫生愣了愣,望向他那張幾乎和陳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精致小臉,半晌后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人都會死的,這是自我們出生時就注定要面對的現實。
從前云禮不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道理,可真的站在死亡面前,才發覺原來它那么難以接受,即便對象是自己根本不再熟悉的女人。
回到公寓后,心情依舊糟糕。因為不知該怎么溝通這件事,索性借口買菜躲了出去。
云禮呆呆地坐在樓下的臺階上,失魂落魄的同時,忍不住拿出手機。
很奇怪,這幾天程酌并沒打視頻過來,因為在陳醉身邊,他也沒有過于在意,只當哥哥是在日本玩嗨了。
直至此時此刻,情緒低沉到要命,才瘋狂地思念起對方。
播出的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聽到程酌的聲音響在耳畔,云禮眼圈發紅,垂眸說:“哥哥……我想見你,你什么時候回國呀……”
程酌依然溫柔:“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所有事都糟糕透頂,云禮不知從何說起,難免陷入沉默。白細的手指不停地扣著牛仔褲,刮得指緣通紅。
直至一到陰影落在他頭上,少年才茫然抬頭。
琉璃般透亮的眼眸里本有淚光,卻在聚焦到程酌面龐的那一刻泛起了生動的神采,仿佛有花朵在心底悄然綻放。
云禮完全不知思念的人為什么會忽然出現在眼前,但還是本能地站起身來,撲過去用盡全力抱住了他。
第46章 心內
春節期間的咖啡廳安靜至極。
稍微喝過幾口熱拿鐵, 云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