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也是從這時開始。
起初,只是覺得有人在臥室里走動。
然后,他坐在書桌前,記錄翻修房屋的過程時,也總感覺有人站在旁邊,在翻看什么。
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一抹模糊的纖細人影。
就在他的面前。
只需一眼,他就認出那是薄莉。
埃里克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抹影子,幾乎不敢呼吸,心臟瘋了似的狂跳起來,體內發高燒似的傳來一陣恐怖刺骨的寒戰。
仿佛,有一只手把他的心臟從胸腔里掏了出來,暴露在森寒的空氣之中。
但很快,那一抹影子就消失了。
接下來一年里,他不時就能看到薄莉的影子。
有時候,她是一種感覺,看不到也聽不到,只能去感受,如同賴以生存的氧氣。
有時候,她又是一陣寒氣,迅速掠過他的皮膚,讓他心臟震顫,汗毛一根一根倒豎。
有一天晚上,他甚至感受到了她的溫度。
那天,他剛在她的臥室里躺下,準備睡覺,身邊忽然傳來塌陷之感,暖融融的熱度,沿著床單塌陷的褶皺,朝他包圍過來。
一種奇異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薄莉。
他的手發抖起來,竭力冷靜地坐起身,幻想薄莉就坐在他的面前,俯近她的耳邊,低聲問道:“……薄莉,是你嗎?”
但還是不小心泄露了急促迫切的語調。
沒有回應。
她又消失了。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保存好的她的尸身,她無處寄居,才會在他的面前反復游蕩,拉扯折磨他的神經。
不知是否太久沒見到她的原因,他的底線在一步一步降低。
一開始,他想要永久占有她,一刻不停地盯著她。
現在,他只希望,她能一直這樣折磨他。
最好再頻繁一些,讓他日日夜夜都做噩夢,夢見她。
從那以后,只要她出現一次,他就會在墻上刻下她的名字。
不知不覺間,居然已寫了滿墻的“薄莉”。
就像犯了某種病態的癮,她的身影是解癮的良藥,盡管每次出現,都會加劇他的痛苦,但又會讓他甘之如飴。
但這種良藥,本身就可遇不可求。
終于有一天,他一覺醒來,心口像被挖了一個洞,空蕩極了。
自那天起,他再也無法捕捉她的影子。
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面目是如何扭曲可怖。
解癮之時,是如何欣喜若狂,貪婪地吮吸她的氣息。
犯癮的時候,就有多么痛不欲生,躁動瘋狂。
第68章
薄莉又撕下一片墻紙。
還是她的名字。
整面墻都是她的名字。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 這些名字并不是同一天刻上去的。
埃里克為什么一遍又一遍在墻上刻她的名字?
薄莉看著墻上的名字,仿佛看到了埃里克在這間臥室里輾轉反側,神色瘋癲而又欣喜若狂地刻上這些名字。
薄莉隨母姓, 小時候還抱怨過自己名字的筆畫為什么那么多,寫作業時, 總是不小心把“薄”字寫出田字格。
埃里克作為初學者,“薄”字卻寫得瘦長而凌厲,結構勻稱,似乎私底下練習過成百上千遍。
寫到最后,他的字跡逐漸變得潦草而凌亂, 一筆一畫都蓄積著恐怖的情感,不像是她的名字,更像是他日漸瘋魔的精神狀態。
薄莉光是看著那些字,就有一種眼睛被燙傷的錯覺。
她不忍再看下去, 決定先去其他房間看看。
記憶里,瑪爾貝有寫日記的習慣。
如果別的房間都像主臥保存得那么完整, 說不定能找到瑪爾貝的日記本,弄清楚她“去世”以后發生的事情。
薄莉有時候會去瑪爾貝的臥室,跟她和弗洛拉閑聊。
瑪爾貝性格爽直, 從不避諱在她的面前寫日記。
有一次, 她跟艾米莉鬧了矛盾,還強行把日記本塞到薄莉手里,讓她看當天的日記, 請她主持公道。
薄莉走進瑪爾貝的房間, 按照記憶, 走到她床邊,找到一塊松動的木地板, 撬開一看,里面果然躺著一本日記本。
她在心里對瑪爾貝說了一聲“對不起”,拿出日記本,坐在書桌前,輕輕翻開。
薄莉略過了1889年之前的日記,直奔她“去世”以后的內容。
1889年2月23日
克萊蒙小姐去世了,我們都不敢置信。
弗洛拉一直在哭,艾米莉暈了過去。西奧多臉色蒼白,渾身顫抖。里弗斯一直在抽煙,在客廳里踱來踱去,不時望向二樓,似乎想沖上去一探究竟。
我也哭得很兇,勉強拉住了他。
里弗斯壓低聲音說:“百分百是那個人殺了她!你們害怕他,不敢找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