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淺呷了一口,章見聲的眉頭便緊皺起來,這藥的苦澀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只嘗了這么一點,苦味便從舌尖迅速蔓延到整個口腔,最后連舌根都是麻的。
反正喝多少也是苦,章見聲索性直接拿過碗,仰頭全悶了下去。喝完,他將碗一放,蹙著眉頭瞪了人一眼,向來平淡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抹戾氣。
“我說沒說過,要是再讓我抓到你說謊騙我,不會讓你輕松蒙混過去?”章見聲說著微微瞇起眼睛。
原逸倒還是那副坦然的神色,絲毫不像心懷愧疚。
“……說過?!彼麊×讼碌?。
章見聲隨即指了指床下,命令道:“趴這?!?
原逸沉默,站著沒動。
他并不知道章見聲說的“不會讓他蒙混過關”具體是指什么,也不知道對方讓他趴下意欲何為。
但對于章見聲,原逸難得沒有太多的反抗心理,或許因為不能說謊的規矩是提前立好的,或許因為章見聲其實對他還不錯,又或許只是因為,原逸今天不想跟病號計較太多。
與人對視了半秒鐘,原逸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順從。
他慢騰騰地用雙手撐地,如同一只向人袒露忠誠的大型犬科動物,在人面前趴了下來。
“五十個俯臥撐,做不標準重來。”章見聲的話音從頭頂飄進耳朵,淡淡的,聽不出感情。
這要求對于原逸來說并不算苛刻,甚至可以算是小菜一碟。他俯身屈肘,重復將身體下降和上抬,姿勢標準,動作干脆利落。
五十個很快做完,原逸從地上爬起來,準備端著章見聲喝完的藥碗下樓。
“去哪兒?”章見聲在身后叫住他。
原逸氣息略微不穩,愣著轉頭。
章見聲又說:“碗放著明天再刷就行,你留下,陪我守歲?!?
原逸一啞,想了想只能把手里的碗又放回了桌上。
說是守歲,但其實兩個人待在同一個房間里,都沒什么事情可做。
聽著外面放炮的聲音,章見聲打開室內投影儀,隨便找了個電影看,原逸就坐在他床邊的墊子上,從邊上翻出一個本和一支筆,無聊地往上面寫寫畫畫。
后來也沒守到十二點,兩個人便先后睡了過去。
半夜,原逸從地上醒來,發著愣看了一圈周圍。
室外的紅燈籠仍高高掛著,屋里投影儀早就退出了播放,機械閃動著默認的藍色屏保。床上的人正安靜睡著,睫毛偶爾翕動,鼻息輕且平緩。
在原地呆坐了半秒,原逸才恍惚意識到,這個年已經稀里糊涂地過去——雖然無趣,但總歸要比往年安穩了許多。
第二天,原逸一向沒有晚起的習慣,于是起床從冰箱拿了些肉餡出來,準備中午包些餃子應應景。
門口有車停下來時,原逸正待在屋里,一門心思地熨他那套由成衣修改成的高級西裝。
前兩天出去時沾到了雪,褲縫線的地方有些起皺,原逸知道這衣服的價值,所以不敢怠慢,就差當個寶貝供起來。
聽見外面的門鈴聲,他從院里跑過去開門,對方是個看模樣五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氣質文雅,一身體面的中山裝,鼻梁上還架著副復古金邊眼鏡。
“您是?”原逸為人讓出了道。
“裁縫?!蹦腥藨B度十分謙和,說話時永遠是微微彎腰的狀態,一邊抬了抬手里捧的緞面紅木盒,“來給章先生送件衣服。”
原逸“哦”了聲,大約估摸了下時間,說:“他還在休息?!?
“那你幫我轉交就好。”裁縫很放心地將木盒交給了他,并附帶著叮囑,“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再叫人來取。”
原逸點頭應下,目送著人離開才重新關好院門。
兩小時后,章見聲醒來,原逸給人端了早餐上去。
“這什么?!笔种冈谀竞猩锨昧藘上?,章見聲問。
“剛才來了個裁縫?!痹莅凑赵捴貜?,“說是給您的衣服,還說明天會再叫人來取?!?
章見聲聽后立馬打開盒子看了看,里面裝的是一件西服外套半成品毛坯,表面布滿了尚未縫死的走線,用來給人試穿,以便隨時調整細節。
“正好?!彼麑⒛羌氤善啡〕鰜恚菀蝗樱按┥?,我看看。”
后者明顯怔了下:“給我的?”
從章見聲的表情中讀出自己并沒理會錯他的意圖,原逸仔細打量起那件毛坯,有些不解道:“您已經給我做過一套西服了?!?
“那套只是臨時的,勉強看得過去?!?
說起成衣定制,章見聲便拿出了一副頗為專業的態度,一本正經道,“好的西裝定制工期最快也要一個月,你手里這件,才算合格。”
“江叔是之前我祖母手底下的老裁縫,進公司有三十年,手藝比我好。我把你的尺寸發給他,他趕了個毛坯出來,你穿上試試哪不合適,我托他再改。”
原逸啞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