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逸默然,這才意識到對方只是因為開了窗覺得冷,想要加件衣服。
“我怎么覺得你對我……很防備。”
整理完袖子,章見聲撐著身體緩慢坐起,和原逸面對著面,腿穿著腿。
“生怕我把你怎么樣似的。”他扯住原逸的領口,把人稍微拉近了些,話音很沉地問,“恐同?”
“沒有。”原逸昂著下巴,垂下眼簾,最后無奈和人對視起來,“……我沒有特別防備您。”他將目光平直落在對方幽潭一樣的眼睛里,不知怎么,像被吸進了一處巨大的暗渦。
安靜看了他一陣,章見聲方才把手松開。
“沒有最好。”
撐著身體挪到床邊,章見聲拿起了支在一旁的雙拐,兩腳踩地,慢慢站起來。
“放寬心,強迫下屬跟自己上床,我沒有那種惡劣的興趣愛好。”他話音淡淡。
“……您去哪兒?”原逸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
“衛生間。”
往前走了幾步,章見聲又忽然停下,朝后略扭過頭,口氣平和但又不容置疑——
“我回來之前,幫我把床單換好。”
第15章 “趴這。”
將床鋪里里外外拾掇好,原逸將章見聲吃完的餐盤端了出去,順便給喻樊打了個電話。
對方剛下飛機,身邊一同出差的還有cie的幾個主要項目負責人,年前的最后一波忙碌,他們要替章見聲跟臨市的原材料供貨商洽談接下來一年合作的事。
一聽說章見聲回來就發了燒,喻樊只能干著急,卻又什么忙也幫不上。好在他給了原逸一個私人醫生的聯系方式,說是清楚章見聲一直以來的身體狀況,無論大病小病都可以找。
夜里快十一點,李醫生橫跨兩個城區,終于從東邊趕了過來。
他四十出頭的年紀,上有老下有小,本來正在家里享受天倫之樂,大半夜突然被叫到了這兒,情緒自是不佳。
聽著對方埋怨一通,原逸把人領進了臥室。章見聲睡得很淺,稍微有點動靜就睜開了眼,蒼白的嘴唇顯些干裂。
李醫生走過去摸了摸,額頭依舊滾燙。
給章見聲拿了盒退燒藥,李醫生又檢查了他大腿上的手術刀口,臨走時還給開了一劑調節氣血的中藥藥方,并向原逸囑咐了這幾天養病的注意事項。
家里除了他跟章見聲再找不出第三個人,原逸只好暫時充當了章見聲的臨時看護,給人喂藥、倒水、換毛巾,一個晚上基本沒怎么睡。
章見聲吃了藥,燒很快退下去一些,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中午,吃完飯稍微休息一會兒,藥效一退,溫度又重新開始回升。
如此反復了有三四次,到除夕晚上,這燒才算勉強退了下去。
“今天過年,你不用回家看看?”
章見聲剛吃完晚飯,懶懶靠在床頭,問完這話咳嗽了兩聲,隨后安靜看了眼額溫槍上的讀數,仍有點低燒,三十七度六。
屋里只有床邊的一圈夜燈開著,屋外行道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伴著朦朧的月色一道滲透進來,清冷、靜謐,令人絲毫覺不出暖意。
“不用。”原逸正彎腰收拾餐具,垂著頭看不清眉眼,只側臉上映著半邊燈籠的紅光,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發沉地說,“我沒家了。”
他家早在六七年前就已經被拍賣抵債,然而在更深一層的意義上,“家”的組成并不是只有用來遮風避雨的房子,還有“家人”,還有“親情”,他究竟是在哪一時刻真正失去“家”的,時至今日已經很難計算。
今天早些時候,原逸只給白叔發了條祝賀新年的短消息。對方大概正忙著準備年夜飯,隔了許久才回給他一段視頻,拍的是一大家子圍在桌邊說笑,有長輩,有兒女,有白叔剛得的小孫女,還有一條養了八年的小狗,親人團聚,其樂融融。
抬眸再看看窗外,遠處似有萬家燈火,只是隔得太遠,原逸覺得那就像是幾片疏冷又難以觸及的星。
默然搖了搖頭,他決定不再去想那些。
正出著神,思緒忽然被一股力量打斷,是章見聲用敷額頭的毛巾往他腦袋上輕砸了一下。
“發什么呆。”章見聲平淡望著他,眼睛深不見底,“幫我把燈打開。”
原逸一啞,沒再多說什么,起身按了墻上的開關,繼續去忙自己應該做的事。
把餐具放進樓下的洗碗機,原逸又將砂鍋里的中藥倒出來,給章見聲端了上去。
這兩天章見聲口味刁鉆,吃不慣馥芳齋送來的飯菜,原逸便沒再讓他們送,每天自己下廚,做了些清淡的。
今天章見聲退燒,不用再吃西藥。原逸趁著出門買菜,正好按李醫生開的方子去中藥店把藥抓了回來,用砂鍋熬好。
良藥苦口,味道是不太好聞,煮開后滿屋子都飄著一股嗆鼻的澀味。
見原逸端來一碗焦黑色的不明液體,章見聲皺著眉問他是什么,原逸只好簡單解釋:“李醫生開的方,一天三次。說對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