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逸待在自己屋,同樣也沒睡好。一來他本就因為精力過剩睡不著覺,二來總要留意著外面的動靜,以防章見聲半夜突然要出門,自己睡過去沒聽見。
雪從半夜開始下,到快天亮的時候,窗外已經積了一層厚重的白。
剛八點,外頭有人按門鈴,是風城老字號餐廳馥芳齋的送餐員。宋阿姨不在,章見聲的一日三餐就都要由他們來送。
原逸想著父親去世這么大的事,章見聲最多也就等吃完早餐,就得有所行動。
誰知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還像往常一樣,該吃吃該喝喝,一直在家待到傍晚,也沒見有任何要出門的跡象。
“他……不用過去處理后事嗎。”晚上原逸把章見聲用過的碗筷收下來,忍不住問喻樊。
喻樊搖搖頭,白凈漂亮的臉上顯出幾分疲憊:“董事長從去年住院,身體就一直不好,能撐到現在已經在意料之外。喪事是提早預備下的,都是主家那邊的人負責。至于過不過去,具體要看老大的意思。”
他一邊說話,一邊有些為難地看了眼書房的方向。他哥喻陽前天剛去了巴黎出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邊的一應事宜都要靠他一個人來斡旋。
正出神想著,喻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喻樊跑去院子里接。
“喂,哥。”跟自己哥哥講話,喻樊聲音是軟的,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怎么樣了。”那邊喻陽剛跟海外分部負責人談完免稅店的事,正要去開下一個會。
喻樊嘆了口氣:“還在家,沒動。”
喻陽安靜了一會兒,口氣聽不出有什么變化:“你找機會勸勸,要不然董事會那邊說不過去。”
喻樊小聲地“嗯”了一聲。
如今cie的股東成員大多數都還是當年跟過章明書的那批,心都向著主家,章見聲接手cie本就因為身份問題受到諸多阻撓,要是連親爹葬禮都敢不去,會更加惹得那幫老人們不快。
繼續和喻陽講了會兒這兩天的瑣事,手機上就又有新的電話進來,喻樊看了眼屏顯,說:“老大叫我了……”
說完便匆匆掛了電話,朝著樓上奔去。
二樓衣帽間,章見聲已經換好一身全黑的襯衫西褲,無奈手腕還沒完全好,于是略微仰起頭,讓喻樊幫他系領帶。
看章見聲已經在為出門做準備,喻樊心中暗喜,慶幸這次不用自己開口勸說。
“一會兒我自己去,你不用跟著。”章見聲突然視線向下,掃過面前人的側臉。
喻樊愣了下,“可是……”
“年前不剩幾天了。”
章見聲很快打斷了他,自己往鏡子前面多挪了些,平緩地道,“開春新品的進度還是落后,喻陽不在,別人去盯我不放心。”
喻樊無奈癟了癟嘴。
公司那邊有的是比他工作能力強的人盯進度,缺了他照樣也能按部就班地運轉。
章見聲不想讓他跟著,無非是因為這趟去主家鐵定不會風平浪靜,再加上集團股東那邊一直有個老家伙色心不死,看中喻樊模樣長得俊,從很久之前就想把人討了去,養在身邊當個聽話的男寵。
章見聲已經發了話不讓他跟著,喻樊不敢頂撞,只好噤了聲,放慢了為對方調整領帶的速度,能拖一陣是一陣。
“行了,先回去吧。”章見聲又掃了他一眼。
“……哦。”這次喻樊明顯能感受到對方眼神的不同。雖然還是一貫的平和、不太具備攻擊性,但其中隱藏的半分嚴肅,已經能透露出極大的壓迫感。
第07章 地瓜
垂著頭,喻樊很聽話地退出了房間,正碰上剛從電梯上來的原逸——他剛把車從地庫開出來,停在門口等了半天也沒見到人,只好先上來問問。
喻樊指了指下面,示意自己要先離開,并朝人比了個口型:“拜托你了。”
話沒說完,章見聲也從房間跟了出來,喻樊向身后偷瞄一眼,忙不迭地溜進了電梯間。
看章見聲已然穿戴整齊的樣子,原逸略顯拘謹地捏了下褲邊。
“您……要走嗎。”
章見聲沒有正面回答,目光先在原逸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蹙了下眉。
他穿的還是前陣子參加面試時的那套西服,廉價的全化纖面料,沒有麻襯,袖管和腰部彎曲得多了便起了皺。
這些倒都不是最重要的。
站在普通人的視角,無非也就是覺得原逸穿了身酷似房屋中介的不入流的制服,版型、剪裁都死板了些,像是把人框在了一個殼子里。
但以章見聲高定服裝品牌掌門人的刁鉆眼光來看,原逸這套衣服顯然連最基本的尺碼都沒選對,肩膀、胳膊、臀腿處都偏窄,活動時才會緊裹著,前襟的走線輕微不對稱,剪裁也沒有收腰的效果。
怎么看怎么別扭。
“你這身衣服……哪買的。”章見聲問這話時瞇起眼睛。
當時面試的時候沒顧上說,本以為原逸來他這兒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