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這個。他脾氣不太好,反正你照著他說的做就行,不惹他就沒事。
南星嗯了一聲:多謝提醒。
稍作休息后,南星就被領到了收治病患的醫棚。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是現實的殘酷讓他明白,這道心里防線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這場瘟疫確切而言應是霍亂,傳染性之強,令人始料未及。染病之人,會上吐下泄,直到吐無可吐,泄無可泄時,身體就會嚴重脫水,變得皮膚干皺,眼窩深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醫棚內的病人橫七豎八躺得到處都是,撕心裂肺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即便蒙著面罩,還穿著太醫院特制的隔離外套,南星依然覺得,這些表面的防護,在讓人喪心病狂的酸腐惡臭面前,幾乎不值一提。
疫館后勤最重要也是最艱巨的任務,就是刷恭桶。為防止病患交叉感染,太醫院為每名患者配備了專用恭桶,用于盛裝排泄嘔吐污穢之物,并由專人以草木灰及消毒藥物定時清理。
南星初來乍到,又被安排在后勤,清理恭桶自然成了逃不開的一環。這對于略有潔癖的他而言,真是個要命的挑戰。
從早到晚,上百個恭桶刷下來,南星無數次的覺得,自己可以不用活了。他甚至有些后悔,當初不該一時腦熱,一門心思地跑來這里,結果竟是為了作賤自己。
然而,每天夜深人靜,當他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床上,聽著身旁的來福綿長且舒緩的呼嚕聲時,他又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反正刷恭桶是必須的,即使他不刷,也總要有人去刷,就當辛苦了自己,成全了別人吧。
第十八章 恭桶
不過對抗霍亂,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南星雖在后勤,但他清楚,太醫院對于治療霍亂所配的藥方都是對癥的。只是有病治病固然重要,阻斷傳播才是關鍵。否則,太醫院充其量就是個左支右絀擦屁股的,至于擦不擦得完,只能聽天由命了。
太醫院院判李方義是此次治瘟的總負責,自打到了冀州后,就再沒舒坦過一天。胡子眉毛愁掉了一把,也沒想出個有效的辦法。畢竟冀州這么大,人又不是樹,一個個都得吃喝拉撒,即便要搞隔離,可一刀切地封閉在家,拿什么填飽肚子,去喝西北風嗎?
就這樣硬著頭皮堅持了個把月,冀州的疫情進入了膠著期,前方關不住的災民流水一般四處游蕩,后方的病疫館成了鐵打的營盤。
不過南星的恭桶倒是越發刷地得心應手。大概是心態放平和了,他對此不再抗拒,也從不偷懶,這讓疫館的王管事十分刮目相看。
這一天,冀州的天空云淡風輕,王管事來到臭氣熏天的后院,從堆成小山的恭桶旁找到了南星。
他招了招手,把南星叫到近前,問道:你刷恭桶已有小半個月了吧,怎么樣,有何感想?
南星一時愣住了,刷恭桶能有何感想,硬著頭皮刷唄。
王管事沒等他回答,繼續道:明天起,你去藥房幫忙吧。聽說你學過醫,正好派上用場。
真的?太好了!南星兩眼放光,一臉的喜悅呼之欲出,苦媳婦熬成婆,終于要翻身得解放了。
王管事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這樣何時是個頭,你看這病人每天烏央烏央的,今天走一波,明天又來一批,咋也不見少,這病就這么難治嗎?
倒也不難治,主要是難防。南星抓起一塊抹布擦了擦手,說道:這次的霍亂,傳染性極強,常言病從口入,水源食物一旦被污染,就會一傳十,十傳百,一發不可收拾。
那別讓水源被污染,不就行了嗎?
南星搖了搖頭:水本無形,因勢而動,流動的水怎么話說了一半,忽然怔住了。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地睜大眼睛:王管事,冀州有多少口井,你知道嗎?
王管事搖搖頭,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頭霧水:你問這個做什么?
南星一把扯下身上的罩衣:我去找下院判大人,說外,就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自從進入疫館以來,南星每天與恭桶作伴,悶頭干活,鮮有機會能見到李方義。剛才一時激動,冒冒失失跑出來,竟不知該去哪里找他。
正在這時,忽見同屋的丁喜從對面走過來。南星攔住他道:看見院判大人了嗎?
丁喜指了指身后:在藥房呢吧,聽說知府大人要來
多謝!他來不及多想,一口氣跑到藥房,抬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李方義。
大人!
李方義此時正在藥房訓話,忽聽有人叫他,詫異地回過頭。
南星上氣不接下氣道:大人,我想到了,我們可以用井水,冀州這里
放肆!
南星的話被人截口打斷,見一人從李方義身邊踱步而出年紀不大,氣勢不小,正是當初將他一竿子支到后勤刷恭桶的黃思謙。
對于南星的突然出現,黃太醫似乎十分不滿,緊皺眉頭滿是鄙夷道:你不在后勤刷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