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掙脫束縛的張力。”
高軒輕輕搖晃著酒杯,淡淡道:“這幅畫的確有趣,市場估價不低不過,再貴的畫都有看膩的一天。”
周懿微微皺眉,她當然清楚藝術市場的運作邏輯,資本決定了流通,也賦予了價值。
以為藝術可以擺脫市場獨立生存,這是天真的想法。
在場的人都明白,藝術的命運往往由金錢、渠道、影響力交織出的權力游戲所掌控。
比如曾經籍籍無名的藝術家尚-米歇爾·巴斯奎特,在其生前雖有才華橫溢,卻未曾達到如今市場上的天價地位。直到他的作品被特定藏家大量購入,并在一連串精準策劃的展覽和拍賣操作下,他的作品價格在短短幾年內飆升至數千萬美元級別,最終成為資本市場上的稀缺品。
又或者像達米恩·赫斯特,他不僅是藝術家,更是資本的玩家。當年,他繞開畫廊體系,直接在蘇富比拍賣會上出售自己的作品,一夜之間狂攬上億美元,引發業內震動。這些案例無不證明,資本是藝術市場中唯一不可忽視的力量,它能夠為作品賦予生命,也能在一念之間讓其灰飛煙滅。
她抬起眼,看向高軒,一顰一笑中皆是動人的神采:“我相信真正有趣的是,當所有交易數據都被遺忘后,這幅畫依然能讓人駐足——這種超越周期的價值留存,才是投資者最該追逐的永續復利。
高軒輕笑,目光依舊鎖定周懿:“你確實很特別。”
周懿感受到高軒目光中的探究和玩味,微微側身,避開他的直視,語氣淡然:“高先生過獎了。我只是個普通的藝術從業者,談不上什么特別。”
盛喻不動聲色地向前半步,恰好擋在高軒與周懿之間,語氣依舊從容:“高先生若是感興趣,改日可以來恒時參觀,我們最近有幾件新藏品,或許你會喜歡。”
高軒挑眉,意味深長地看了盛喻一眼,隨即笑道:“盛總的邀請,我自然不會拒絕。”
“盛總。”
杜若寧不知何時走近,目光在周懿身上停留片刻,隨意地掃視著她。
她唇角微揚,眼神流露出一絲好奇,卻又含著審慎,那是一種慣有的評估目光,而非單純的敵意。
周懿亦不動聲色地回視,眸光清冷,卻帶著隱約的戒備。
這是她們的第一次照面,彼此都未曾聽聞過對方的名字,卻在這一刻意識到對方的存在,仿佛一道隱形的試探已然展開。
這個女人是誰?為何言語之間帶著某種未明的熟稔?周懿看著她,心底隱隱生出一絲不耐。
“杜小姐。”盛喻依舊從容。
“上次那幅畫,裝裱得如何了?”她笑著問,聲音漫不經心,卻輕易挑起了周懿的注意。
盛喻微微一頓,杜若寧輕笑。
沒等他回答便端起酒杯對著周懿道:“剛剛周小姐的表達格外動人。既然如此,或許可以解答我的一個問題——在藝術市場里,資本和創作究竟誰才是決定性的力量?”
她語氣隨意,眼神卻帶著明顯的挑釁。
現場的氣氛微妙地停滯了一瞬,幾雙目光同時落在周懿身上。
周懿的心微微收緊。
她甚至不知道杜若寧是誰。
盛喻站在她身側,姿態依舊從容,神色未變,仿佛這一場試探與他無關。
——他沒有打算替她解圍。
這位杜小姐顯然是個重要的人物。
氣氛依舊僵持著,周懿感到盛喻對杜若寧的為難并不驚訝。
這種理所當然的熟稔感讓周懿心底生出一絲遲來的自覺:她對盛喻的世界,他身邊的人,了解得實在太少了。
她沉吟片刻,正要開口,卻被一道淡淡的聲音截斷。
“決定性力量不在于爭奪主導權,而是懂得如何讓規則為己所用。”
周懿微微怔忡,熟悉微涼的聲線,靜如深泉,她不禁側目。
宴會的燈光在那張熟悉的深邃的輪廓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兩側人群自動為他讓道,他從容走來,仿佛對四周的所有目光全然無感。
他的視線落在周懿身上,眼神深沉而隱秘,仿佛隔著時間的縫隙重新打量她。
她太久沒有見過他了,而此刻的他,比她記憶中更遙遠,也更鋒利。
沒想到竟會在這樣的場合重逢。
徐之廷依舊不動聲色,舉止間透著慣常的冷靜和疏離。
他緩步走來,目光在周懿身上停留片刻,眸色幽深,似有一絲極淺的波動,像是翻涌在某個遙遠回憶里的情緒,短暫得幾乎難以察覺。
隨即,他微微偏頭,視線流暢地移向杜若寧,語氣平淡如常,卻無端帶著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藝術的價值,從來不只是創作者的意志,也不只是資本的投射,而是二者之間的角力與妥協。歷史的選擇,最終落在那些既懂得創造,又能駕馭規則的人手中。”
杜若寧微微挑眉,唇角仍然掛著淡淡的笑意,卻沒有急于回應,而是輕輕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