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她為昆侖立下了大功,甚至還傷到過入魔的岑云諫。
上回,江嵐雖傷了岑云諫,但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回到昆侖休養了好幾年也不怎么見好。
她選好了下一任的仙君,不像以前一樣總是從年輕弟子里選天資最好的人,而是選了一位一起支撐昆侖的師弟。
畢竟,現今昆侖的掌門早就不是什么香餑餑了,比起支起這么大的一個內憂外患的爛攤子,還不如離開師門,悠閑自在,除了他們幾個老東西對昆侖仍懷有深厚情誼,誰還會無怨無悔地投入到其中?
鼎盛時,昆侖占了天下九成九的靈脈,如今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招募來的弟子也大不如前,哪還能找到如岑云諫一樣千年萬年難得一見的弟子。
現在的昆侖早已是日薄西山,不復往日。
就這情形,怎么指望小弟子們能殺了岑云諫?
還不如就把他一直封印著算了。
江嵐想:除非突然天降一個驚世奇才,還得修煉上起碼百年,才能看能不能與岑云諫一敵。
她已經等不到了。
在岑云諫的昆侖洞府天南小筑中,有一處禁制重重的秘地。
眾所周知,岑云諫并沒有給自己斂財集寶,他的洞府很寒酸,都是些凡間之物,用處僅僅是作為護身符,不至于被他殺死。
所以,這處秘地里藏著的究竟是什么?
江嵐用了十年才終于解開了禁制。
她與弟子們一進去便被珍寶的華光給晃了晃眼。
這是一個約三楹的洞府,東西南北各個方向都掛了燈,燈芯是東海至寶的夜明珠,可亮照千年不滅。
夜明珠幽幽的光落在室內,讓他們看清了,這里被布置成凡人國君寢宮的樣子,西角有一張幔帳垂掩的床。
當他們走近了才發現這張床竟然是用整塊上等靈石雕琢而成的,要是在這樣的床上修煉應當能讓修為夜夜長進。
且不說這么大塊完整美麗的靈石難以一得,就算得了,只是拿來做床未免也太可惜太奢侈了。
床帳后若隱若現能看到人影。
小徒弟戰戰兢兢地問:“師父,里面好像有個人……不,是尸體吧?”
他問:“是不是那個澹臺蓮州?”
不光是江嵐,全昆侖都知道岑云諫是因為澹臺蓮州這個人而入魔的。
澹臺蓮州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江嵐走到床前,深吸一口氣,說:“應當是吧。”
話音落下,她揭開了床帳。
小徒弟嗅到了一陣陣花香,心驚膽戰,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不敢去看。
他聽見師父江嵐心情極為復雜地說:“岑云諫這人,不藏奇珍異寶,卻藏著這個凡人,竟然在八百年來,瞞住了所有人。”
小徒弟小心翼翼地張開眼睛,頓時被自己的所見給驚住了。
華綢錦緞之中躺著個極美的男子,他看上去只是睡著了而不是死去了,安詳地躺著,皮膚泛著白玉般無機質的光澤,美則美矣,沒有生氣。
這是一具尸體。
小徒弟驚艷地低低呼出聲:“他好美啊,真的只是個凡人嗎?”
江嵐:“是啊。他只是個凡人。”
在澹臺蓮州的心口長著一朵淺綠色的蓮花。
小徒弟認出來了:“我知道,這是佛宗的至寶,一蓮托生。岑云諫將自己的靈氣送給了這具尸體嗎?不對啊,師父您不是說澹臺蓮州死無全尸嗎?”
江嵐微微點頭:“是啊,這大概只是岑云諫再造的一具身體。”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澹臺蓮州的臉頰,與活人的無異,柔軟溫暖。
小徒弟發現師父說到一半便停住了,抬起頭,看見江嵐雙目盈淚,已是泫然欲泣。
上次她見澹臺蓮州的時候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女,轉頭幾百年她滿頭白發,垂垂老矣。
……
岑云諫知道自己在發瘋。
一天之內,他會有大約一刻的時間是平靜的,這時他會去找小女孩:“仙君,要是能殺,便殺了我吧?”
“可別這么叫我。”小女孩說,“我說了,我也是魔皇。再說了。要是能殺,我早死了,我還在等你來才能死呢。”
岑云諫:“……什么意思?”
小女孩所在的湖泊已經越來越小。
小女孩站了起來,嘆了口氣,說:“意思就是,世上只能有一個仙君,也只能有一個魔皇,你入魔越深,我離死期就越近一步。”
她眼神平靜,對身邊的傀儡男子說:“師父,夜柏終于要死掉了,這下你開心了嗎?”
乾淵真人并不回答她。
她牽著男子,踏出了小船,抱著對方,一起縱身跳入了腳下的深淵之中。
消失不見。
這時,一滴水落在了岑云諫的額頭上。
他抬起頭,看到血紅的雨滴紛紛落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