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太子死的消息傳回慶國,也傳到了慶國公主儷姬的耳中。
消息送出去的時候,儷姬正在從郄城趕往洛城的途中,當(dāng)她到洛城的時候,距離慶太子被斬首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天,尸首已經(jīng)撿好合棺,送往了慶國,走的是跟她不同的路,在路上沒有撞見,正好錯過了。
她不但沒能為大哥求情,也沒能見到大哥最后一面。
儷姬坐在茶床上,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她依然不能夠相信這個自己親耳聽見的噩耗。
一切都顯得是那么虛幻。
來到昭國以后,她覺得每一天都過得充實而快樂。
就算半年前,表哥昭太子澹臺蓮州因為幽國出事而匆匆離去,也沒有讓她意識到劍拔弩張的時刻即將到來了,她還樂呵呵地以為,就跟先前一樣,太子表哥出去辦幾天事,等他回來,見到自己有好好作老師,一定會夸獎她。
然后,他們坐在一起吃飯,就算是粗茶淡飯,她現(xiàn)在也吃得慣了。
可是,可是,慶國和昭國怎么就打起來了?
再接著,就聽說大哥被抓了,她寫了信送過去,可是根本送不出郄城的太子行宮。阿婉對她這樣語帶譏誚地說:“我們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了另一個牢籠,公主,就算這次這個牢籠看上去大一些,好像更自由。”
所以,儷姬想要親自趕去洛城。
要是換成還在慶國的時候,她無計可施,偏偏還是昭太子表哥讓她有了辦法,她去請求她的庶民學(xué)生。
有個她最要好的學(xué)生愿意幫她離開。
她扮作平民,運氣不錯,遇見了個商隊,一路風(fēng)餐露宿,終于到了洛城。
可惜,來得太晚,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儷姬沒哭沒鬧,她只是覺得不真實,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侍女進(jìn)了屋來,給她送上了華美的裙子和首飾,伺候她梳洗打扮之后,再去覲見昭太子。儷姬無有不從,如牽線人偶般,被隨意地擺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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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蓮州第一時間就得知了儷姬到了洛城,他說了一聲“知道了”,讓人安頓一下儷姬,卻是沒空直接去見儷姬。
胥菀風(fēng)不知道什么時候現(xiàn)身在他的旁邊,忽地說:“我去看了一眼,她看上去像是丟了魂。你殺的那個慶太子跟她是什么關(guān)系來著?哥哥?”
澹臺蓮州仍然在看書簡,道:“嗯,哥哥,一母同胞的兄長。”
胥菀風(fēng):“對你們凡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吧。”
澹臺蓮州像是聽到什么很荒唐的事,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抬起頭:“對你們仙人來說就不是了嗎?我記得昆侖也有一道修真的兄弟,又或者一個師門的弟子也是情同兄弟姐妹。
“不過,也是,對你們來說,要是自己能夠得成大道,哪管父母兄弟姐妹,哪管同出一個師門,都能獻(xiàn)祭給天道。”
胥菀風(fēng)默默地站在一旁,許久沒有回話:“……,你好像不太冷靜。”
“我是凡人,我有喜怒哀樂,偶爾不冷靜又有什么關(guān)系?”澹臺蓮州說完,沒有抬頭,但是聲音變得溫柔了許多,仿佛在嘆氣似的,說:“你要是擔(dān)心儷姬的話,不如你去勸勸她。”
這下輪到胥菀風(fēng)迷茫了:“我?我擔(dān)心她?我并沒有擔(dān)心她。我也不會勸人。”
但是等到了晚上,胥菀風(fēng)都跟師弟卞谷換班了,一輪圓月貼在天邊,還是沒見到澹臺蓮州去見儷姬,甚至澹臺蓮州還直接去梳洗入睡了。
她更是不解,這不是晾著儷姬嗎?
她再看看儷姬那邊——儷姬換上了一身錦衣華服,端坐在案前,案上點著一盞油燈,光很弱,只夠照亮她的半邊身子,這讓儷姬身影看上去更加孤獨瘦小。
儷姬看著燈芯草上燃燒著的小小燭火,等待著,等待著,雖然方才侍女已經(jīng)來說過,太子今天很忙,沒有空見她,但她還是堅持要等,讓侍女再去稟告一次,這次稟告之后,侍女就沒有再回來過了。
燭火越來越微小,燈油快要燒盡了,儷姬看著將滅的小火苗,幾乎要落下淚來。
入夜,起了風(fēng)。
有風(fēng)從窗欞的縫隙間刮進(jìn)來,火苗搖曳了一下,儷姬害怕得用兩只手?jǐn)n在火苗周圍,仿佛這樣就可以阻止火熄滅。
然而在燈油見底之后,火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終于還是熄滅了。
眼前陷入黑暗的同時,儷姬也閉上眼睛,一顆一直蓄在眼眶里的眼淚“啪”的一下掉了下來。
但是,當(dāng)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火苗卻重新亮了起來,燈油也重新變滿了。
要不是儷姬一直專心致志地看著燈火,她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以為這燈油本來就是滿的,以為燭火并沒有熄滅過。
她鈍緩地轉(zhuǎn)過頭。
胥菀風(fēng)正站在她的身旁,聲音輕柔得猶如怕驚擾到一只停落的蝴蝶,道:“別等了,你就算等一整晚,昭太子也不會來的。”
儷姬不置可否,她哪能不知道呢?她仰起臉,瑩瑩的燭光映著她的臉頰,更顯得稚幼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