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然是要變天了。
不,應該是正在變天。
這次幾位長老把他叫過去,正是老調重彈地訓誡他不要違背昆侖祖訓。
岑云諫聽是聽得很認真的,時不時地應和一句,以表示自己有在聽,只是興致乏乏,顯然不怎么贊同。還反問了一句:“昆侖祖訓是以前的仙君、掌門定的,既然我現在做了仙君兼任掌門,我說的話就是規矩,為什么我不能定新的規矩?”
他一板一眼,秉公無私地道:“倘若長老覺得我哪條新規矩定得不好,大可跟我陳明利弊,若是弊大于利,無益于拯救蒼生,我自然會改。若是我覺得不對,我自然得堅持己見。”
大長老被他問得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思忖了片刻,才深蘊怒意地說:“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兒懂什么?我年紀的零頭都比你的歲數大,我自然比你有的是經驗。不聽老人言,遲早有你的苦頭吃。
“我聽說你還派弟子們去凡間歷練,我們昆侖以前可從不干這種事。
“凡人生命短暫,就是救了他們,讓他們多活了十幾二十年又頂什么用?只要讓他們的國家大概不滅亡就好了,他們就不會滅絕。
“沒得浪費了弟子們的修煉時間。”
岑云諫寸步不讓地反駁道:“昆侖弟子久居深山,卻不下山,不見蒼生,又怎救蒼生?
“當初我為妖魔所害,差點命喪黃泉,并非因為我修為不夠,而是經驗不足,不在這時候多鍛煉那在什么時候呢?我正是為了昆侖的將來,所以才讓弟子們下山歷練。修者的壽命那么長,短短幾年不過九牛一毛的時間。”
大長老再說:“讓這些道心未定的弟子接觸了太多凡人,說不定會讓他們的道心動搖,仙骨污濁,影響以后的修煉。”
岑云諫:“我看未必。您看,我與個凡人成親幾年,也沒有影響我的修為突飛猛進,我覺得與凡人來往并無不好。我也看了幾個被我派出去的弟子,我看他們的修為反而是精進了。”
正是因為有成效,岑云諫才愈發堅定自己的做法,絲毫不認為有錯。
大長老如被他氣得心梗,按住胸口咳嗽起來。
其余幾位長老見狀,立即指責于他:“岑云諫,你看看,你把大長老給氣成什么樣了?我們好心勸你,你卻冥頑不靈。你是當上仙君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可以不聽老師尊長的話了。”
“我聽說你還在跟那個凡人來往?你莫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語給迷住了吧?我看你已經道心不堅了。”
忽然被稱呼全名,岑云諫都有點不自在,在昆侖,自從澹臺蓮州離開,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他的這個名字了。
“我自然是尊敬你們的,只是也得分對錯。
“本座不光是昆侖掌門,也是修真界的仙君,我擔任著拯救蒼生的職責,當然一切圍繞著這個任務而展開。”
岑云諫跟塊石頭似的,冷冷地說:“萬物道理的正確與錯誤與年紀無關。我倒是覺得,大長老您活了太久,卻一直不怎么出去走動,腦子是不是僵了,也得多動一動才是。”
他自認并非嘲諷,是真的好心好意地在說,卻看大長老好像快要吐血了。
又說:“大長老還是多多休息,您年紀大了,不要把心神放在這些事上,只怕耗費您的心頭精血。”
好巧不巧,這時正好澹臺蓮州找他,岑云諫便直接說自己有事,施施然地離開了去。
沒回洞府,澹臺蓮州飛到半路就停了下來。
他瞧見一片眼熟的杜鵑花海,降落在這里,與澹臺蓮州說說話。
以前澹臺蓮州總愛在這里等他,就為了看他一眼。
澹臺蓮州哪知道他與長老們的爭吵,聲音樂呵呵的,像是冬日的陽光一樣溫暖和煦,開門見山地說:“任乖蹇從昆侖劍宗所設的嶙山置回來,他取了一塊你們挖掘靈石礦以后剩下的廢石……
“不對,應該是廢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需要留著這些石頭來用?假如沒用的話,可以給我們嗎?我想拿來修筑城墻,那么,就算遇上更厲害的妖魔過來,說不定能阻擋。”
岑云諫一聽他這活潑陽光的聲音就覺得手腳與心口都變得熱了起來,跟他有來有往地商量起來:“不是有江嵐他們在嗎?就算有厲害的妖魔也不用太擔心吧。而且還有你,還有那只白狼,你們洛城哪還需要擔心?”
而且,還有我,這個配置不管怎么看,起碼能撐到他趕到,澹臺蓮州是不會有危險的。
澹臺蓮州卻說:“有我在的時候是不用擔心,但是以后我走了呢,還有我死了以后呢?我活得沒有你久,也不能像你那樣日行千里。凡事都要未雨綢繆嘛,總得為后世百姓考慮。”
岑云諫想了想,認同地答:“你說得是。”
在澹臺蓮州說到他死以后這句時,岑云諫覺得像是一根扎在他的心尖上的細針不小心扯動到,又疼了一下,這根針太細了,他找都找不到,甚至沒辦法把這根針給拔出來,只能裝作沒有疼,等著下回不知什么時候再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