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州咬咬牙,站起來,倔強地說:“我沒說累。”
其實,其實。
那時他是很想跟岑云諫并肩御劍,但即便沒有岑云諫,他也想成為英雄。
這重生以來的一年半時間,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場美夢。
他見到了上輩子到死沒能復見的父母,遇到了那么多愛戴他、喜歡他的人。他知道了原來自己的劍也可以救人,他救了好多人,那些人又愿意舍命來救他。
多好啊。澹臺蓮州。他對自己說,在心底發問:你滿足了嗎?
他不自殺,岑云諫也未必會選他活下來。
但他死了,岑云諫一定能夠毫無顧忌地開殺戒。
這兩位魔將不說日后在仙魔大戰中至關重要,即使是現在,他們手上也沾著成千上萬條人命,不殺了的話,他們還會殺掉更多的人。
用自己的一死來換,很值得。澹臺蓮州想。
噬心劫結成以后。
被施術者可以將法器取走,但器魂則會留在施術者的身上。
岑云諫的法器是劍,所以魂劍留在澹臺蓮州的心口。
平時并不會現形,當他回到人間以后,甚至找不出痕跡。
只有被法力注入身體的時候,他才能有所感應,不驅動的話,會顯作文身一樣的圖案在胸膛的心臟之上。
當他動念,劍魂才會現形。
沒想到原來妖力也可以。
他清楚地記得竹簡上寫:倘若施術者擅自拔出器魂,則必死無疑。
正合他意。
……
大地上。
人族軍隊與妖兵妖獸追逐到了天空下方。
他們隱隱約約能夠看見澹臺蓮州被抓到了云上,但不知是死是活,實在是讓人焦急萬分。而混亂的軍隊在此時面臨妖兵的騷擾亦是捉襟見肘,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們追過來時,正巧看見云端上似乎有仙人在與妖魔斗法。
浩蕩劍氣披云斬日,動人心魄。
無論是仙人還是妖魔,都在這里向他們展示了遠非凡人能及的超乎自然的力量。
怕之,敬之,卻未有退縮。
在這里的人多少是有點不信天、不信命的人。
要是信命的話,荒城里的人畜們不會茍活到現在;
要是信命的話,碎月城的將士們早就死了;
要是信命的話,殘疾的孟白乙估計還是個無法走路的廢人,更別說騎馬、當將軍;
要是信命的話,黎東先生大可以在年輕時隨便找位君王輔佐,自能得到高官厚祿;
要是信命的話,清泉村的人們就不會掏出家底,大費周章地修建八卦迷蹤陣。
他們不信命,但他們不知道該怎么從上天給予他們的死局里走出去,所以他們跟隨了不信命的澹臺蓮州。
——可連澹臺蓮州都被抓了。
一種莫大的無法名狀的煩悶鼓滿他們的胸膛,混沌不清,在瘋狂地四處沖撞回蕩,困住歇斯底里的嘶吼。
在仙魔之前,人就真的連一搏之力都沒有嗎?
若是連蓮州公子都不行,那他們何以為繼?
這是比被妖魔包圍更深的絕望。
幾乎在一瞬間,就像天上忽然出現的烏云一樣籠罩住了所有人。
智計百出如黎東先生也不例外,他也已馳車馳得狼狽不堪,戰士們還在廝殺著,士氣已遠不如之前,陷入了沒有目的的死斗。
他無法冷靜,仰面淚流,老淚縱橫,目光模糊。
小蘭藥指著天空,說:“爺爺!爺爺!你快看!
“蓮州公子著火了!金色的火!”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看見了。
即使隔得很遠,他們也能看到一股金色的烈火在澹臺蓮州的身上突然躥了出來,瞬間就將他整個人包裹住了。
這金火落在烏云上瞬間燃燒起來,本來遮蔽住日光的烏云被幾個眨眼的時間里就被燒光了。
燒云的金火火屑下雨似的落在地面上,他們下意識躲閃,卻發現落在人身上根本沒事,但是落在妖兵身上,卻會瞬間將其點燃。
而抓著澹臺蓮州的那個妖魔也是,他無法再抓住澹臺蓮州,裹著一團火,渾身都在燃燒,凄厲地慘叫起來。
大家都傻了眼。
這是發生了什么?
上一息還在浴血奮戰的士兵們這一息卻可以看著著火的妖兵在眼前被燃為灰燼。
戰斗結束了。
所有狼狽的、受傷的、痛苦的人們都一齊抬起頭,仰望天空。
魔將先墜落。
那位仙人迎到了蓮州公子的身前。
他們好像在爭奪什么?
大家紛紛站了起來,愣愣輕念:“蓮州公子。”
蓮州公子,蓮州公子,蓮州公子。
卻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不光是昭國的將士,還有諸國的人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