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有時也覺得大師兄這人怪無趣的。
像個冷冰冰的模板,靈劍成精,滿腦子就裝成匡扶正義、斬妖除魔,再盛昆侖。
也因如此,十有八九的昆侖弟子都認為,仙君在妻子之位空懸之后,一定會再找一個。
只是這一次,必定會是個與他陪伴、優秀出色的女修士,屆時兩相助長,一起修真問道,相攜飛升成神,那才叫天造地設的神仙眷侶。
不多時。
掌門到了,弟子們明白這是仙君他們一行人快到了,不敢再無禮,皆默聲下來。
他們延頸企踵,唯有心頭火熱,認定在仙君的帶領下,昆侖一定能再上一層境界,追隨他輔佐,清明世間。
多幸運,他們趕上了昆侖的好時候。
仙船已至。
眾弟子御劍而下。
等所有人都下船,岑云諫立于劍上,居高臨下地對仙船翻了下手。
這丹雘枳板、雕梁畫棟、龐大可容千人的羽空仙船倏地縮小,飛進他的掌心,變作一顆小小核舟。
他腳剛一沾地。
昆侖內外門所有弟子已紛紛伏跪在地,聲音如排山倒海般,由衷地說道:“恭賀仙君承祚,制于四境,天下歸服!”
岑云諫簡單從容地頷首:“起身吧。”
作為天之驕子,被人臣服對他來說是這樣地理所當然,仿佛天地初開便存在的道理。
他沒空跟這些弟子寒暄,不過掃一眼,就隨掌門和諸位長老飄忽而去了。
眾人等大半日,不過只見他一眼罷了。以前大家就等閑見不到大師兄岑云諫,他當上仙君以后,怕是更見不到了。
掌門等人跟他說人間沒什么變化,妖魔布兵大致一如往常,自一年前白日星現以后,妖魔間有些他們不知原因的騷動。
掌門說:“最壞的結果,可能是魔皇即將出世?!?
岑云諫道:“每一世仙君與魔皇總會相應而生,既有我得成仙君,那么魔皇重現亦不足為奇。”
這個猜想大大地沖淡了岑云諫成為仙君的喜悅感,掌門惆悵感嘆。
岑云諫就是當上了仙君,也不代表在這剎那間就能令天下所有修士都真心臣服于他。
他是天才,但也的確太年輕,資歷太淺了。
要不是情勢不好,且掌門陽壽將至,不久就要油盡燈枯,才不得不揠苗助長,趕緊為昆侖劍宗推出一個新領袖。
此時,岑云諫終于有空想一下澹臺蓮州。
方才他掃視一遍,沒有見到蓮州,盡管早有準備,可他還是不免有幾分失望。
那大概是還在修煉?
他想問問掌門,看著掌門憂慮天下的神情,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
未免兒女情長,顯得不思正務。
掌門道:“你休整一下,晚上宗門為你辦了慶功宴,我們好好慶賀一番?!?
慶功宴澹臺蓮州總得參加吧?他這輩子也就當一次仙君,有慶功宴,怎能錯過。
岑云諫想。
他這就去把蓮州叫出來。
……
岑云諫回到洞府。
一如他離開時。
他從袖中掏出一支畫筆,對著院子虛空一描,便多了一塊池子,再將得到的翠蓋華章與碧血丹心種子驅入其中,靈力輸入后,催著花種在十息之內便長成了。
澹臺蓮州其實不愛他用靈力催種花草,的確這樣種出來的與慢慢培養出來的不一樣,在香味與色澤上差了一籌。
用澹臺蓮州的話來說就是:“徒有其形,卻無花魂,不好不好。”
可他想等會兒就牽澹臺蓮州來看。
做好一切準備之后,岑云諫才去到他們洞府中的閉關之處,然而大門敞開,未有人跡。
可真奇怪。
他沒找著人,再回小筑。
總不能是睡過頭了吧?
沒了澹臺蓮州的屋舍異常冷清,縱然金碧熒煌,卻毫無生氣。
仿似光照進來都會涼幾分。
案上的博山爐不知香滅了多久,青瓷瓶里插著的花枝也早已枯萎了。
床前的錦帳靜然垂掩。
岑云諫抬手抬起床帳,只見他與澹臺蓮州相臥的花枕旁邊放著他倆成親那日系成的同心結,同心結下壓著一頁芙蓉箋。
原是有香味的,放了一年,香味已經散完了。
還染上了一點點塵埃的舊味。
上書:
「仙君,您與我結親兩年,已償清我救您之恩。同心結上有您的發絲,也還給您。
仙凡有別,我們本不應在一起。
我資質魯鈍,并無仙骨,原便不是仙界中人,不如下凡去了。
祝您入圣晉神,以成大道。
別過。勿念。
澹臺蓮州
留筆」
岑云諫反復閱之數遍。
讀不出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