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踟躕再三,卻到底沒有起身。
她想跟衛陵和離,想離開京城。
便不能再和衛家的人,有什么聯系了……
幾次折騰,讓她的頭有些昏暈了,平躺闔上雙眼,她聽到門外熟悉的腳步聲,正在漸行漸近,接著門被輕輕推開了。
他回來了。
先去書案那邊,拿了兩份調軍的公文,回轉內室,將公文放到窗邊的桌上,來到拔步床前。
掀開紗帳,掛在金鉤上。
而后坐在了床畔。
柔軟的褥子凹陷下去,衛陵垂眸,溫柔著嗓音,低喚了一聲她的名:“曦珠。”
他知道她并未睡著。
曦珠睜開眼,看見了身穿緋色繡虎補服的他,他靜靜地望著縮在被中的她,說道:“現在峽州那邊打仗,朝中也不太平,近些日子我會很忙,等忙過了,我們再談和離的事,好不好?”
“便是你現在執意要跟我和離,你一個人回津州,我也是不放心的。”
他在和她商量,給她考慮。
但更甚希望這段時日,能圓融了他們之間的爭端。等一切安定,他仍會和她一起回家。
曦珠沒有說話。
衛陵也無需她的回答,繼而道:“我今日恐在外很晚,便不回來吃晚飯了,你要吃什么,就讓青墜吩咐膳房那邊做。”
“吃完飯和藥,別看書太晚,早些睡,也不要等我。”
就似和剛成婚時一樣,他溫聲說著。
興許是他自作多情,卻還是想對她說。
放下帳子,衛陵拿起公文,重新出了門,在未明的天光中肅然神情,騎馬趕往軍督局。
峽州兵亂。
除去調兵遣將,糧草武器也需安排。
那股預感揮之不去地,一直橫亙在他的心里。
但在衛陵為戰役忙碌后勤時,另一樁惡事,驟然于三月十四這日爆發。
身為戶部侍郎的衛度被羈押入獄,因貪墨建造皇陵。
這是前世不曾發生的,與峽州兵亂一樣。
第174章 宮城亂(下)
神瑞二十六年的正月方過, 雨水便沒有停斷。整整二月,京城沉溺于水汽霧障中,城南郊外的皇陵建址, 也因連日的急雨,山嶺滑石,而致臨近的寢宮被毀坍塌。
但該事并未上報神瑞帝得知。
自向來信任的秦宗云被秦照秀用一把菜刀捅死之后,潭龍觀也被收繳, 日日吞服的丹藥斷了,皇帝便病得愈發嚴重, 躺在龍床上, 時常陷入昏迷。
清醒之后,便會問負責的太子:修建皇陵的進程如何。一而再, 再而三地催促, 恐自己駕崩前都未建好。
日日催促,太子更覺壓力如山沉重。
等陵寢坍塌的事傳來,惶然地渾身冷汗。工部侍郎膽戰心驚地詢問:“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周圍同樣坐立難安地,除去工部,還有幾個下分事務的高官,都在急迫地看著他。
太子思忖良久,終是站定了腳步, 決定隱瞞。
萬不能在此等關鍵時刻,讓父皇對他失望, 也不可讓六皇弟抓住他的這個把柄,要參他一本。
但從戶部審批下來, 用以建造皇陵的銀錢是有定數的,這一出錯, 必然想法彌補。
……
三月十四這日,神瑞帝是在午時兩刻醒了過來。
纏綿病榻,精神不濟,但到底每日要聽一聽朝政。
聽。
便是由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念每一日由內閣上呈的奏本。
無外乎是哪個州府發生哪樁死了幾人的慘案,當地不敢審罪,就奏報京城三司以待定奪;或是西北黃源府又起流寇劫掠,董明忠不能告老還鄉,便要撥款鎮壓;再就是哪幾個縣城,開春后旱情嚴峻,縣令請旨減賦……
還有諸如藩王子孫襲爵,需下發旨意;官員上折乞骸骨,或是父喪母亡,要丁憂守孝三年……
雜七雜八的事一大堆,掌印太監見陛下昏困不耐,比昨日更甚,趕緊將那些無關緊要的奏本擱下,只把內閣專門分出的重要事,仔細端正地念講。
卻連著念了三本,在拿起下一本奏折時,一翻開,草草掃過那幾行字,驀地瞪大了眼,好半晌沒有出聲。
神瑞帝靠在高枕上,微睜開渾濁的眼睛,朝床邊坐著的人斜瞥去。
掌印太監“哐當”一聲,一把老骨頭從凳子上摔下,跪在了皇帝的腳邊,戰戰栗栗地將奏折上的所寫,念了出來。
卻是嘴巴動著動著,只感頭頂的帝王威壓,愈沉壓地人抬不起頭。
念完之后,他便“嗵”地以頭搶地,額頭磕落金磚。身后紛紛響起跪地聲,是一眾宮女和太監。
伴隨急促的喘息聲,是皇帝氣極攻心的迫吼。
“召太子過來!”
掌印太監急匆匆地爬起來,往外跑去。
一邊叫太醫院的御醫快進閣中,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