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去峽州,就先跟我和離了。”
曦珠沒有理睬,只是端過藥碗,微微仰起下巴,屏住氣息,一口灌入嘴里。
在衛陵告知峽州的戰事后,便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他目光微沉,一動不動地看著喝藥的她,直到她喝好了藥,將空碗放下來。
她唇瓣翕動,蹙眉緩著苦勁。
從盤中揀起一顆金絲蜜餞,抬手往她嘴里塞,見她細眉皺得更厲害,卻也往里吞咽。
衛陵這才輕輕笑了一聲,也沒有理會她決然的和離,道:“不是我去,是我大哥,明早就出發。”
比起他這個在北方戰場出奇制勝的人,峽州那樣勢力混亂的地界,需要作戰經驗更為豐富的將領前去。另點了幾個將軍,其中有洛平的名字。
這是朝廷和皇帝的決定。
如今的衛家,他的父親雙目失明,也需一人在京看顧。
衛度那個人,是放心不下的。
遑論他更不想離開她,真怕他一走,她就要跑了。
他顯然是逗她的,才不將話說清楚。
嘴里滿是甜膩,曦珠狠瞪了他一眼。
衛陵笑笑,又去正院見過父兄,將傅家尚未暴露的養寇自重之事告知。時間太過緊迫,比起他派人去找那些證據,不如大哥去峽州搜尋。
至于能不能找到,又有什么關系。何至于花費人資物力去找。
棄城而逃,傅家本是重罪在身。虛構另外的罪名,落井下石,是再平常不過的手段罷了。
若非傅元晉,曦珠不會離開他那七日,不會知道他重生的事,他要讓傅元晉即便是死了,也要身敗名裂!
這一世的傅元晉,病死太過便宜他了!
衛陵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已是深夜。
洗漱之后,吹滅燈火,一床一榻上,兩人各自沉默。
過去好半晌,衛陵聽到拔步床內,她極低的問:“明早是不是要送大表哥出征?”
他闔著眼,在想一些可能遺漏的事,答道:“你還病著,好好歇息,我自己去就好。”
這是他家的事,他知道她不想管。
明早的送人離別,他這一房,他自己去便好了。
她沒有再說話,漸漸睡著了。
衛陵卻睜著眼,望了一夜的雕花頂梁,在腦子里將峽州的輿圖和戰況,以及錯綜復雜的地方勢力,都一一地再深思。
一股強烈的預感告訴他,讓大哥前往峽州,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第173章 宮城亂(中)
去正院見父親、二弟三弟, 商議過離京的事務之后,衛遠便踏著月色,折返了自己的院子。
戰事突發, 調令是晌午下發的,明早天未亮便要前往峽州。
想及從未去過那個地方,各方勢力盤根錯雜,形勢嚴峻。現下已是尸骸遍地, 等到那里,還不知成什么樣子了。
衛家的三千親兵, 多駐扎在北疆, 擅長的是騎兵作戰。而峽州多為水戰,縱使南調兵源, 又有多少用處?
況且當地多為傅元晉的兵, 一時半刻,還不一定能馴服得了為他所用。
又是缺糧缺銀子的,峽州那地方已拖了兩年的軍餉。如今的朝廷,哪里能拿得出錢。
二弟說戶部的錢,多拿去修皇陵了。
三弟說屆時他在京城,會設法幫襯。
“唉。”
衛遠在心里默默地嘆息一聲,一抬頭,見自己的妻子正撫著顯懷的肚子, 和兒子在院門旁的桂花樹下守著,趕緊上前去, 問道:“怎么在這里等著?”
濃蔭暗影,仆婦提燈。
董純禮看到丈夫歸來, 淺笑道:“你許久未回,便出來看看。”
這是出征前的最后一夜, 她忐忑難安,如何都睡不著。
從前丈夫外出打仗,整年不回,她也不會如此。興許是懷有身孕的緣故,讓她不由多慮,這才與兒子一道出來等他的父親。
衛朝亦舍不得父親。
父親一走,便沒有人陪他練武讀書了。雖然父親嚴苛至極,甚至比起先生和師傅,還要讓他害怕。
這大半年來,挨打的次數多了,屁股都被竹條子抽出印子,但他還是不想父親離家。
見母親悲愁,自己跟著憂郁。
看到父親,又歡快地叫了一聲:“爹!”
夜風涼爽,泛著冷意。
衛遠牽起妻兒一大一小的手,道:“外邊冷,先進屋吧。”
……
不過歇息兩個時辰,給足其他同樣派往峽州的將軍分離時間,寅時一刻,便要離開。
一盞油燈,緩緩燃燒,橘黃的光焰輕微地晃了晃。
衛遠與兒子囑托了一番話。
左不過要人聽話,好好學武念書;右不過讓人孝順母親,照顧好母親肚子里的弟弟。
半個月前,黃孟診斷這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八九不離十,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