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娘臉皮皺巴,收斂竊聽的尷尬,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你們也忙著吧。”
她在灶臺前忙碌時,身后只余擇菜的細微聲,再無碎言。
魚粥燉煮了兩個時辰,是在黃昏將近時,和藥湯一起端上桌的。
晚膳,衛陵也來到外廳的桌前,坐下與曦珠一塊用。
他看到她喝過藥,接著吃粥。
其他的,什么都不吃。
便夾了一箸火腿雞絲到她碗里,笑道:“嘗嘗這個,很好吃。”
他清楚她的口味,她會喜歡的。
但最后她一口未動,將雞絲扒拉到另一個空碟子上,繼續吃蓉娘給她做的粥。
吃的一干二凈,起身離開外廳,回到內室去了。
整頓晚膳,她沒有和他說一個字。
從昨晚開始,便沒有和他說過話。
衛陵垂眼看那碟子上的菜,過去好半晌,張了張口,喚來青墜。
“收走吧?!彼f。
深夜,他又聽到床帳內,她的聲音:“衛陵,你簽不簽和離書?”
他又要說等京城穩定后,便會和她一起回去,但提了前半段:“等我家安定后……”。
她就已經翻過身,是不想再聽他說了。
衛陵沒有再出聲,曲著腿躺在逼仄的榻上,怔望幾上重新擺放的秋海棠花。
今天他栽好了,用的是之前那個花盆,幾乎一模一樣。
翌日晌午,他看到她又在喝粥了,還有一盤炸黃魚。
他勸她多吃些其他的。
但她并未聽他的,又將他夾給她的菜,撂到一邊。
也一句話,不和他說。
衛陵低頭看碗中的米飯,用筷夾起塞進嘴里,齒關咬合著咀嚼,吞咽入腹。
一頓飯吃過,她便回到床上,靠在摞起的枕頭上翻書看,看累了就睡覺歇息。
一整日都不和他說話。
等燈燭都熄滅,室內陷入月光滲進的昏暗。
她又在問了:“衛陵,你簽不簽和離書?”
衛陵磨牙鑿齒地痛恨,真想立即去撕了那張和離書,恨不得它從未出現過,但是……他不敢。
孤枕難眠的半夜,他終究穿鞋起身。
小聲地怕驚動熟睡的她,隔著青紗看她好一會,轉過頭,悄悄地往外走。
他來到書案前,擦亮火折,點燃一盞青釉燈。
坐在燈下,他繼續修補貝殼燈。
燈是破損得最嚴重的。
是用最脆弱的貝殼做成,當時在做這盞燈時,他并未料想到會有這一日。
碎片都被裝在了一個木盒子里。
他小心謹慎地用漆,忍住顫抖的手,去粘合那些裂縫,一片片地,在盒中尋找本在那個地方的碎片,將它們復歸其位。
但直至一旁的油燈耗盡,他也只是彌補了貝殼燈半個巴掌大的殘缺。
衛陵抬起酸痛的眼,看向窗外,天光大亮。
第三日已然來臨。
巳時末,有管事把這個月,他們自己院的賬本送來了,另外還有田產莊子的一些雜事,需要問詢主子意見。
自然而然地,和之前一樣,管事來到夫人跟前,才開了一個頭,卻見夫人說:“去問你們三爺,別來問我?!?
管事左右為難,他默地走了出去。
在廊檐下聽過事務,處理之后回屋,看到用過早膳的她,又回到床上看書,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話本,有什么好看的。
用午膳時,她又在吃魚了。
衛陵竭力撐出笑,給她舀了一碗筍干烏雞湯,嗓音溫柔道:“總吃魚,對你身體不好?!?
曦珠冷笑:“我們那里的人都是這樣吃的,我也是從小這樣吃著長大,怎么來了京城,還忘了本的?”
于是,這頓飯是在沉默中過去的。
以及窗外屋檐下的舊巢中,嘰嘰啾啾的燕子叫聲。又一年的春天,它們從北方飛回來了。
吃過飯,衛陵想她消氣,興致勃勃地提議道:“現在天氣暖和起來,園子里景色正好,我們出去逛逛,別總待在屋里,悶得慌?!?
他過去衣柜前,給她找之前出門逛街時買的新裙子,她還未穿過的。
“快起來穿上,我們出去玩。”
但在他把那條青蓮色的湘裙捧到床前時,卻見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從書上移到他的臉上,問:“和不和離?”
他沒有說話,被裙掩蓋的手緊握成拳。
曦珠道:“那就別在我面前晃,看到就煩?!?
她現在一看到他,就心生厭煩。
第171章 災禍至
入夜后, 曦珠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爹娘,就在家里。
后院那棵茂盛蒼郁的油桐花樹,正值花期, 滿樹白色繁花,在陽光的照射下,幽幽地散著清香。
春風一吹,樹梢搖曳, 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