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又一次,拼命掙開他的庇護,在朦朧的淚眼中,看見失去辯駁的他,痛苦不堪的神情。
可能比得上她嗎?
悲傷難過的同時,怒焰喧囂著尋機噴薄。
“衛陵,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憑什么騙我!”
……
后來的一地狼藉,是如何產生的。
等衛陵反應過來時,就看到了離得最近的,那盆放在幾上的秋海棠花,被摔在地。
瓦盆分裂,泥土飛出。
遇春生長的嫩綠新葉,也被撕裂。
“曦珠!”
衛陵忙從背后去抱她,但在那時,他竟然攔不住陷入瘋怔的她。
“我讓你別碰我!”
“滾!”
接連不斷地,是插在膽瓶里的藍色風車,被撕碎丟擲。
而后,是懸掛在墻角,專用油布罩著防塵的貝殼燈,也被砸落。
那一瞬,粉紫色的脆弱貝殼,磕碰在堅硬的灰磚上,粉身碎骨般地,四散濺跳。
他松開了她,站在原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將妝臺上的平安符、同心鎖、紅色小像,抬高手臂,也一起往地上砸去。
把那些承載著,兩人歡樂過往的物件,恨不得全都粉碎干凈。
就像從來沒有被他騙過。
他不是因為前世的愧疚,才會想對她那樣好的。
在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完之后,她終于肯回頭看一眼他了。
卻揚起了手,但在半空之中,遲遲沒有落在他的臉上。
衛陵看著她。
看著她的眼,以及從里面溢出的晶瑩淚水,流過愈發煞白的面頰。
他哽痛道:“你打吧。”
只要能消解她的怒氣,只要她能原諒他。
衛陵將頭愈加低下。
但最后,她也沒有打他一巴掌。
她抓著他的衣襟,唇瓣在抖,只是在說:“和離,我要回家……”
他應答道:“等再過些日子,我們就回去。”
到時候,他會和她一起離開。
話音方落,就見她閉上了眼。
他伸臂,驚恐地攬住了昏厥過去,她往下滑落的身體。
“曦珠!曦珠!”
蓉娘和青墜正在偏房睡著,便聽到從正屋那頭,傳來一陣乒里乓啷的聲響,是東西打碎了。
緊跟著,是激烈的爭吵。
隱約地,有和離的字眼。
兩個人都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下床快地穿上衣裳,青墜尚在匆忙整發,蓉娘已是顧不上儀容。
她聽到了姑娘的哭聲。
連鞋都沒套進后跟,她便推開門,跑進晨間的涼意中,老骨頭跑地泛疼,撐著柱子到了正門前。
門已是大開。
一條紅木門檻的阻隔。
里面,是亂糟糟的狼藉;外面,是三爺青白的臉色,正對人急吼:“快去把鄭丑叫來!”
“不對,先去叫黃孟,再去叫鄭丑!”
“快去!”
親衛的影子轉瞬消失在破空苑,不過片刻功夫,黃孟發冠未及梳好,提著個藥箱趕到了。
轉而晨露將晞,從院門外,倉促慌亂地走來另外一行人。
楊毓拖著一身的累骨,早起床來,正待梳洗完,忙碌公府的中饋。
卻乍然聽聞小兒子和三媳婦正鬧和離!
這還得了!
急得冒火,“哐當”放下清口的茶水,腳步不停地趕到這里。
卻是一進門,滿地的碎片,踩著咯嘣響。
小心繞過去,走近青帳,一人正躺在床上,黃孟和鄭丑先后已診斷完,是因心有所損,方才情緒激昂,才會昏倒。
另一人,就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
一如之前的幾日,她過來看望時的樣子。
而媳婦并未給小兒子一個眼神,甚至在她說出:“有什么事,和娘說,怎么會鬧出和離來?”
默然垂低眼簾,側轉過了身。
以一個沉默的背影,對著她。
在殘留的眩暈中,曦珠望著床圍處的雕花,再次想起前世流放路途中,姨母用著衛陵喜歡她的緣由,捆綁住她。
她對姨母有沒有怨恨過呢?
是有的,她不是全無私心的圣人,做不到在艱辛的那些年里,在她還未陷入麻木前。
怪過姨母,為何要讓她承擔起,原本不屬于她的責任。
或許沒有那席話,她會活得更輕松一些,而非在一聲聲的“三嫂”、“三叔母”、“娘”里,只能接受,不能反抗。
便連想要尋死,求得解脫時,都在想著身上的責任。
但她也沒有忘記,在她的爹娘先后逝去,是姨母派人去接她入京,來到公府后,又處處安排妥當。
后來與許執的親事,若是不出意外,也當算好的。
可她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