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無全然的把握。
甚至很多時候, 覺得自己寸步難行,懷揣的那些秘密, 到底該對公府中的誰說。
她不敢。
不僅是因時機未到,亦是怕出口后, 會被當作鬼怪處置。
她從來不是衛(wèi)家的人,只不過是一個暫時寄住、待及笄之年, 會被婚配出府的表姑娘。
并無資格、也并無能力,去摻和他們衛(wèi)家的事。
她心知肚明,也絕不會把自己的性命和將來,再交托給旁人。
在那樣多的秘密里,她最后想起了傅元晉。
月亮在向西偏移,墻上盛放的黃木香花氣愈發(fā)濃烈,隨風潛入窗內(nèi)。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看花影搖晃。
不禁想到若是傅元晉得知她的死訊,大抵會氣急敗壞,興許還會罵她,罵她不守承諾。
也許,還該會傷心難過的。
在一起的那八年,從里到外,她已把那個人摸得透徹。
可那又如何呢?
于她而言,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不會再見到傅元晉,隨他怎樣,都與她無關(guān)了。
花開花謝,春去冬來。
她不曾想過重生后的她,會與衛(wèi)陵產(chǎn)生那樣多的羈絆,他一次又一次地,跟做賊似地翻過那道院墻,就站在這扇窗前,放低聲音地,求她讓他進來。
“表妹,表妹……”他喚她。
“曦珠,曦珠……”
三番幾次后,他如此笑喚。
她更不曾料到后來,會因同樣重生的秦令筠,而嫁給衛(wèi)陵。
她終于可以把那些秘密,告訴給是衛(wèi)家人的他知道。
他無數(shù)次地答應(yīng)過她,等京城的事塵埃落定,他會和她一同回家。
回家。
從前世病重臥榻時,她便一直在想的事。
不要再在別的地方了。
不管是前世在峽州,與傅元晉在一起時,倘若她答應(yīng)那門親事,可以住進傅府;亦還是今生在京城,即便在世人艷羨的目光中,她嫁給了衛(wèi)陵,作為三夫人住在公府。
她不喜歡,更甚討厭衛(wèi)三夫人那個稱謂。
從前世開始。
遲早有一日,她不會再聽到別人那樣叫她。
等她回去自己的家。
那是她一個人的家。
這是重生初時,她的念想。但后來,她愿意再加上一個人,衛(wèi)陵。
與前世的那個衛(wèi)陵相比,她是喜歡他的。
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她感到很輕松高興,不用再去討好同樣身為男人的他。
不僅僅是因為他,可以扭轉(zhuǎn)前世衛(wèi)家倒臺的局勢,能讓她最后回家。
但傅元晉的聲音,闖入她的耳中。
在秦令筠死后,她對和衛(wèi)陵兩人,未來的暢想美夢被打破了。
和之前很多與前世截然不同的事一樣,這世的傅元晉,留京為官了。
可是,她只想盡快回家。
……
這是夢嗎?
為何在對衛(wèi)陵說出那個可以殺死傅元晉的秘密后,會見到他。
曦珠的腦子一片空白,怔然地看他從床畔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他邁開的步子分明很大,卻走得極慢,似乎也在對她的出現(xiàn)感到訝然。
還有,從眼中撲涌出來,止不住的……驚喜。
隨著一步步地靠近,他從黯淡的陰影中,走進了清白的月光下。
曦珠愈發(fā)清楚地看見了他的面容,與前世最后一次見到的他相比,盡管仍是端嚴森然,卻顯然蒼老許多,生了好些皺紋。
從眼尾至嘴角,便連兩腮也有,深深淺 淺地蔓延著,似是山巒的伏線。
太久沒有見面。
她都快忘記他的長相了,連同那些與他的記憶。
若非他因處于喜悅之中,而給了她觀察的機會,她或許很難在這樣短的時間內(nèi),認出他來。
也是因他……穿著她做給他的衣裳。
是一件孔雀藍的挑花直身。
她記得很清楚,她做這件衣裳花了整三月的功夫。是她做過的,最難的一件衣裳。
“進宣,你穿這件衣裳,特別好看!”
她左右圍著他轉(zhuǎn),給他整理袖子,笑夸道。
他也最喜歡,只要沒有軍務(wù)戰(zhàn)事,總是喜歡穿它。
當時,她的話并不假。
確實夠賞心悅目。
但如今再看,卻不相配了。
衣裳陳舊很多,他也老了很多。
這般年紀的人,不該再穿這樣的亮色。
曦珠望著衣裳襟領(lǐng)處被磨損出的毛邊,一時無法從這個夢里,回過神來。
無數(shù)個早晨,天尚未亮時。
她從溫暖的被褥中起身,拖著被他作弄了前半夜的疲憊身體,又忍著被他打呼嚕吵了后半夜的困倦。
下床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