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扇背后,他在與人說什么?
“爺,這次要十個人,怕是不好做。”
隨從為難,踟躇道。
趁著過年熱鬧,大街上人擠人的,走失幾個人不是什么事,但都要未及弱冠的年輕男子,還一下要這么多人。
尤其今年因京察,從各個州府前來許多官員,五城兵馬司、京兆府的人全都出動,就連三大營和禁衛軍也抽出部分人,四處巡邏守備。至少要到正月結束。
這么一合計,實在是難。
秦令筠的目光落在搖曳的燈焰上,嘴角微扯。
他倒也想少些,只是他那個父親要這么多人,他能如何?
“你盡管去做,不管是缺什么,來與我要就好。”
得了這句話,隨從終是頷首應下,推門出去。
門關上后,案后的人伏身,拿過帶回家的案件公文,提筆蘸墨,接著白日的活兒處理。
夜,漸漸地深了。
燈燭燒短數寸,眼前有些昏花。
他終于停下筆,擱放在筆山。
閉眸休憩片刻,隨后打開一個帶鎖的抽屜,從里拿出一副畫軸。
徐徐打開,正見上面美人烏發高髻,穿身淡綠裙,臂挽粉披帛,持把團扇,婷婷立于畫中。
姿容秾艷,眉眼嫵媚而清純,笑盈盈地望著畫外人。
他又一次回想起來,前世第一次見到柳曦珠,是從黃源府公干回京后,應衛度邀請去公府赴宴,出來乘車回家。
于即將行出街巷的暗角,熏醉的酒意中,依靠在車壁,卻忽聽悅耳笑聲。
傍晚的秋風吹動簾子,掀開一角。
他抬眸看去,恰見并肩而立的兩人。
夕陽西下,云霞的燦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仰著臉,眼眸彎彎,正朝身邊人笑。
不過半日,他便得知了她所有的事,并知道與她舉止親昵的年輕男人,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名叫許執。
“多謝老師好意,只是我現今前程未顯,尚不考慮這些,怕要辜負老師的好意了?!?
許執再三歉意道。
盧冰壺頗有些遺憾地嘆息。
諸多門生之中,他最為看重這個學生,也時常在那些好友同僚間,說起過許執。
前兩日,老友右通政還特意問過許執,是否成婚,又是否有未婚妻子。
聞言,盧冰壺便知這是趕上門來做姻親。
老友有個小女兒,最為寵愛,想要招個女婿進家里。
左看右瞧,就將主意打到了這個失怙失恃的年輕人身上。
聽說許執剛高中春榜時,已有工部右侍郎意欲結親,未得。
不想過去近兩年,仍舊拒絕。
這可是送上來的仕途門路,老友家最有錢財,以后打通官場,再憑借本事往上走,會輕省許多。
但盧冰壺說了兩回,便不再勸,轉而說起京察的事。
今年這一次官員審查,不知要落下多少人,升上去多少人。
“屆時我們云州府清吏司的郎中職位,我會給你留著。”
盧冰壺看著面前人謙卑的樣子,淡聲道。
自此人至律例館的這一年半,他暗中瞧得分明。這人有能力耐性,只是還有些心高氣傲,得再磨礪。
以后也好為他所用。
許執低頭,作揖道:“凡是能為老師效勞的地方,老師盡管差遣?!?
話中有淡淡的喜悅。
在云州府得知的刑部尚書為人品性,與確切接觸并不相同。
目送盧冰壺走遠,他也從刑部衙署離開,乘車回去那個小院。
又一次停在巷口,走過那條寂靜的長巷。
夜晚的冷風迎面涌來,吹得官袍貼緊身體,呼吸之間,白霧成團地從口中出來。
“喵喵喵”。
煤球在墻上看到他的身影,急地在墻上跑了小半段路,兩只爪子一撲,跳了下來,再朝他奔來。
扒著他的靴子要往上爬,他彎腰將貓撈起來,抱在懷里。
比起剛撿到它時,胖了許多。
每日他多晚回家,都會在這里等他。
他不由笑了笑,開鎖進門,擦亮火折點燈,去廚房隨意煮碗面墊肚子,分出些給煤球,再夾塊肉到那個小碗。
回屋后,正要擒燈去看書。
卻見屋里有些臟亂了。
這兩個月,一日未有休沐,他在刑部一直忙到戌時末才回來,并沒空暇打掃。
掃眼周遭,終是放燈在桌。
先找到掃帚清掃,再拿來抹布擦洗。
角落的爐子升起大半會,但并不如何暖和。
今年京城的炭比去年貴了半成,他得儉省銀子,便只買些碎炭燒用。
過年吃的肉,他也只買幾斤。再兩幅寫春聯用的紅紙罷了。
其他物什,沒有花錢購置。
深藍的抹布沁過井里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