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入冬, 天冷得很。
他先去沐浴,留了大團繚繞的熱汽在湢室, 加上燒的炭,更是暖和非常。叫人換過水后,才讓她去洗。
這會被他睡過的地方,也是熱的。
曦珠剛縮進被褥里,便覺得舒坦地整個人癱軟了,仰望上頭的青紗帳,今日臨出門前,她讓青墜換下了絳紅紗。
忽然聽他問道:“聽說表妹有一個叫周暨的竹馬,從小感情好得很。”
聞言一霎愣住,看向他。
穿著霜白單衣,正靠在床頭,垂眸看手里的書,還是那本《尉繚子》,她見他看了好些遍,書都有些破了。
面上神情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緒。
“你怎么知道……”
曦珠話音一頓,眼眸稍微睜大了,“你聽得懂我們說的話?”
卻見人翻過一頁書,神態自若。
“你與他從小一塊長大,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如何后來沒成呢?”
衛陵的眼還落在書上,心思早往別處飛了。
他自然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今日酒樓雅間內的那片刻僵硬氣氛,讓他憶起趙聞登夫婦剛來公府那日,他邀趙聞登吃酒,不過幾杯酒下去,趙聞登便什么都說了。
他不過是想知道在沒有他的少女歲月里,她是什么樣子?
想知道更多有關她的事。
卻不妨聽說她還有個感情深厚的竹馬,對她很好,常帶她出去玩,給她買各種好吃的。
還想要娶她,只是沒成罷了。
“怎么沒成?”他有些急切問道。
趙聞登卻醉地倒頭栽在桌上,再難回答他的問。
曦珠將被角拉地更高些,輕聲道:“那時我家里要招婿,他家不答應,才沒在一起。”
剎那間,衛陵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拿書的指關泛白。
他沒敢看她。
“你……很喜歡他嗎?”
曦珠轉目,抬頭看枕邊人的側臉,線條分明的輪廓,從高挺的鼻梁,最終落在他緊抿的唇角,笑了笑道:“我都忘了他什么樣子,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兩世加起來,過去多少年,她早就遺忘了許多事,也不愿意再回想。
只是倘若那時兩家能締結婚姻,她也不會到京城來了。
那是一條全然陌生的路,盡管不知,但應當不會比后來,她走上的那條路差。
曦珠正有些出神時。
驀地,她的腰被條堅實胳膊勒住,一個人靠了過來,和她抵額相視。
一雙烏沉的眸望進她的眼里,聲音很低,語調頗為委屈。
“可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以后都不能再想別人了。”
不管是許執,還是周暨。亦還是其他人……
衛陵心里很明白,時至今日,他與她走到這步,若非萬般陰差陽錯的鑄造,他或許永遠都不能和她在一起。
在聽到周暨時,他曾想過,若是她那時和這個人在一起,她還會不會來京城?還會不會喜歡他?
但幸好,幸好。
后怕漸漸彌散,衛陵將她抱地更緊些。
“表妹只能喜歡我一個人。”
曦珠撫摸他的臉,沒忍住笑道。
“你吃醋了?”
衛陵鼻息輕哼聲:“我吃的醋算少了?差些沒將我酸死算了。”
一個兩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也是,她這么好,被喜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吃的哪門子醋,如今他也成婚了,還有了孩子。”
曦珠好笑地將今日在桌上的話,講給他聽,又反應過來,問道:“你到底從哪里知道的這些事?”
衛陵聽完,才悶悶地將趙聞登的醉言說了。
曦珠看他垂著眼,還在郁悶,戳了戳他的臉頰。
她知道他并沒有生氣,卻道:“還在生氣呢?”
衛陵看著她,低聲道:“我才沒那么小氣。只是嫉妒,要是我們能一塊長大就好了,我會早早就喜歡你,也會對你很好很好。”
往事不可追,便在幻想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坦然幼稚的話脫 口而出,曦珠不過笑了下,將腿貼著他的腿,柔聲說起另一件事。
“三表哥,前些日子我夢見了爹娘,說起你了。”
衛陵一怔。
他從前不信任何鬼神,現今卻極其相信。
他瞬時緊張起來,怕爹娘不喜歡他。
是他讓曦珠受了那么多苦,他們一直在天上看著。
怕他們討厭他這個女婿,甚至恨他。
衛陵想知道爹娘到底與曦珠說了什么,但怕聽到讓他害怕的話。
他猶豫地沒有開口問。
直到聽她說:“你讓人送過去的那些東西,他們都很喜歡,我爹尤其喜歡你送的那壇子酒。”
那是一壇陳年三十的鳳酒,在遣人去往祭拜爹娘,告知與曦珠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