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頤忍著喉間的哽痛,緊凝著衛陵,聲愈發揚高。
“那一個月前京城鬧起的那樁事,是你做的是不是?”
分明早就確鑿的事,他卻還要再問。
自從兩人結識,王頤始終認為衛陵雖不拘小節,但為人爽快,對朋友義氣。
從各處細節,都能看得出來,他不是溫滔那種流輩。
當他聽到這樁事時,是那般不可置信。
一是不相信衛陵會是強迫弱質女子的人;二是不相信柳姑娘會遭遇那種事。
衛陵淡道:“確實是我做的,沒什么可懷疑。”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隨便外人去背后議論,并不能影響到他半分。
只要曦珠重新與他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放棄。
衛陵看著王頤痛苦的神情,想王頤這算得什么。
他曾經歷過存活時,痛不欲生的每一個夜晚,也經歷過死去時,那無望黑暗的十年。
他不緊不慢道:“不管我與她發生了什么,沒必要與人道盡,總歸我與她即將定親,她會成為我的未婚妻。”
“你如今又是以什么身份,來質問我?”
他早說過,王頤還不夠格來與他爭。又憑借什么,去撬動曦珠那顆飽受風霜的心?
王頤驚愕這句敵意非常的話。
“衛陵你……”
自始至終,衛陵的語調都無波無瀾。
忽地輕笑聲,道:“上次我們見面時,你不是說放下了嗎?我知道你此次過來,是因曦珠的緣故,那回若邪山落入坑洞,若非她,說不定我們兩個都沒命了。你關心她,也是當然的事。”
王頤聞言,微白了臉色。
他再次回想起,如果不是衛陵和柳姑娘,他不會還有命在。
是他虧欠了他們。
無可奈何里,肩膀頹然松弛。
阿墨瞟到劍拔弩張的態勢減輕,趕緊送茶水進來。
衛陵親自倒茶,遞去給王頤,黑眸蘊笑,道:“與我說說你此次南下的事吧,我久在京城,也想聽一聽新鮮了。”
……
內室里,曦珠坐在床畔,手里拿起秋香色枕下壓住的香纓帶。
低頭靠著床柱,手指勾纏梳理流蘇,平靜地聆聽窗外的雨聲,及那逐漸緩和的對話。
第088章 不反悔
雨水從琉璃瓦當滑落, 敲在窗欞上。
滴答滴答的清脆里,外間僵持的說話聲,不過兩刻鐘, 已近尾端。
隨后是起身告辭,遠離的腳步聲。
漸漸地,外邊與內室同入寂靜。
曦珠并未立即出去,仍垂頭坐在床邊, 須臾后,她將香纓帶放回他的枕下, 才站起身, 輕步繞過金漆玻璃屏風,而后看到還坐在榻邊的他。
目光正一錯不錯地望著她。
她走過去, 隔著一臂的距離, 瞬時被他伸手攬住腰,拖拉至他的腿上。
他的手臂抱地很緊。
雖不至于讓她感到疼,但掙扎不了半分。
她也并不想掙,只是順著他,坐在他的大腿上,受著他身上朝她撲沒而來的熱息。
就連落在腰窩處的那只手掌,隔著輕薄的衣料,也溫熱非常。
她知道, 他心里又不暢快了。
衛陵頭靠在她荏弱的肩側,聞著她身上刻骨的香氣, 悶聲道:“我寧愿你當初不救王頤。”
他低著頭,曦珠看不見他的神情, 只輕問:“為什么?”
她的語氣太過寧和,根本不被他殘忍的話所驚嚇。
衛陵有些受挫, 無奈嘆氣道:“難道表妹看不出我吃醋了?”
他不敢在她面前,展露出對她與許執過去的心病,反倒在今生,王頤的事上來詰問她。
曦珠回想到前世王頤遇險逝后,他那般的頹靡不堪。
是為內疚帶王頤出去游玩,卻沒能一塊回來,倘若他在那黑暗的洞穴里,緊拉住王頤的手,再多撐片刻,等到人的救援,興許就不會發生慘劇。
但好在這世,那樣的事并未發生。
曦珠摟住他的肩,緩聲道:“我不喜歡他,你自己不是也說,知道我不喜歡他,所以一點都不怕我會答應他嗎?”
方才在室內,她都聽見了。
過去事,如今回首,全作哄他的話。
但那時得知王頤喜歡曦珠,王家也要來說親時,他當真沒有一絲慌張嗎?
仿若再回到許執與她相看定親時。
那些酸澀苦意,都只能他自己一人吞下去。
而她的心跳始終平穩,沒有絲毫紊亂。
衛陵從她的胸前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她,低聲道:“不是的,那時我真的怕你喜歡他,答應了他怎么辦?他的性子是不是比我好,我的脾氣差,姑娘家都喜歡他那樣的。”
他的弦外之音是什么呢。
她應該明白,卻不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