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聽聞兒子在江南鬧病,心疼得不行,更是母子分別大半年,想念得很。
王壬清附字末尾,短短兩行,道盡父親對兒子的思念。
王頤看過信后,當夜便收拾行李,將衣裳書籍等物件,吩咐小廝裝入箱籠。
并去向新族老請辭歸京,再去拜訪各位王家叔伯長輩。
翌日,去辭別認識的年輕一輩人;第三日,便登上了北上的大船。
船上顛簸近半個月,終到漕運港口,再轉馬車回府,到家時正是下晌,連晚膳都未用,睡到翌日早上。
趕巧碰上父親輪休在家,母親陪坐,三人聊了許久的天。
王壬清已給兒子安排好進朝廷的道路,下個月初便入職司天監,以后他監正的職位,會傳給兒子。
這便是司天監,有別于其余衙署的地方。
勘破天機之能,只傳授給嫡系子嗣。
王頤沒有異議,此次南下,讓他感觸頗多,只想為國為民多做些事。
再是王夫人的抹淚關心,道他變黑變瘦了。
王頤給母親擦淚,笑說自己也強健些了。
這一聊,竟快到晌午,三人又一道用過午膳。王頤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起箱籠里的東西。
他回來前,還專門在江南托關系好的堂兄,去買了禮品,為了回來時送給幾個朋友。
放在最上面的,是給衛陵。
等整理出來,他抬頭看看窗外,還在下雨,將院里那棵木繡球的葉片洗地碧綠。
今日衛陵應當不去神樞營,休沐在家,正好去拜訪。
召丫鬟過來,吩咐去套車。
丫鬟一聽去鎮國公府,再瞧公子滿面喜悅,怕他此去糊涂,糾結一番,還是將這兩個月在京發生的大事,都告訴了公子。
特別是衛三爺與那表姑娘定親的事。
丫鬟最清楚自家公子當初心悅那表姑娘時,茶飯不思的模樣。
王頤愣然地聽完。
低頭沉默片刻,他還是讓去套車。
窗外的雨勢漸大,衛陵看走進來的人,變得高瘦些了,吩咐阿墨搬來一張圓凳,揚揚下巴,笑道:“坐吧。”
隨即問道:“什么時候從江南回來的?一點風聲沒有。”
阿墨掃一眼三爺對面的榻,適才表姑娘便是坐在那里。
要不說跟在三爺身邊久了,都能明白三爺的心思。這是不讓王家公子碰著表姑娘半點,哪怕才坐過的地。
每回表姑娘來,都是坐那里。
之前有人來看望三爺的傷,三爺也沒讓人坐那處。
阿墨瞥過后,又趕緊出去,好沏茶待客。
“昨日才回京,想著今日你休沐在家,就過來拜訪,這是我從江南帶回的禮,送予你。”
王頤將手里的禮盒放到桌上,看到上面的一盤葡萄,半邊剔落的紫皮,另半邊還有十幾顆。
盤子放在衛陵的對面,顯然方才有人在這里。
他的動作不由頓住。
衛陵坦然地收下,望一望對面,臉上的笑淡了些,徑直道:“方才是曦珠過來了。”
堪堪幾個字,毫不掩飾他與柳姑娘的關系,甚至在念叨柳姑娘的名時,自有繾綣之意。
率先打破了表面的平靜。
王頤緩了好一會,才落坐在凳,握緊膝上的拳。
在江南的大半年,他仍然沒能忘記柳姑娘,時常回想她秾麗明媚的面容,和她溫柔的聲音。
自過十八歲后,家中長輩們問詢起他的婚事。
每當那時,最先出現在腦海里的,永遠是柳姑娘。
他后悔了,自己當初不該那么輕易放棄,不過被拒一次,并沒什么大不了。
他的性子優柔寡斷,不能真正為自己做主。
在家時,許多事都聽從爹娘安排,沒有出格過。
而唯一一次叛逆,便是枉顧自己多年讀書,男女之分,依照衛陵意見,向柳姑娘表露了那番情話。
或許那回奉山秋游,他的舉止太過魯莽,嚇到柳姑娘了,她沒想清楚;也或許是自己那些肺腑之言,終不過一面之詞,柳姑娘謹慎考慮,也是在理。
可他卻在聽到那句“對不起”后,連去問原因的勇氣都沒有,不怪柳姑娘拒絕他。
但在江南這般長的日子里,尤其是水患過后,他想得更明白些,自己應該再試試。不過一次受挫,便氣餒落敗,之后還能做成什么事。
爹娘的那封信,是一個契機,讓他迫不及待地北上京城。
他還是想娶柳姑娘,爹娘本無異議,他準備讓娘親自去與國公夫人,再次說明。
不想聽到丫鬟的那些話。
那樁鬧地滿京沸揚的笑聞,以及衛陵即將與柳姑娘定親。
王頤看向榻上懶坐的衛陵,心里沉痛,艱難兩番,終是開口質問:“你當時告訴我,你并不喜歡她,只是把她當作妹妹看待,沒有一點心思,難道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