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將還跪地的青墜叫起,盤問起來。
不問不知道,那個孽子常寫信給曦珠,是由阿墨轉交給青墜,再流入春月庭!
楊毓漲紅了臉,胸脯起伏著,問有沒有信件。
青墜哆嗦道:“還有一些,姑娘原說要拿去燒的,還沒來得及。”
“拿過來!”
青墜慌張進屋去取信,等出來,低頭呈給國公夫人。
楊毓打開第一封,看過后,氣地差點厥氣過去。
孽子啊!竟然約著半夜相會,其間言辭亦是出格,已非一般男女敘情的書信。
接著打開剩下的信,白紙黑字,都是些迫人之語。
時日最近的一封,是強求人昨日申時到柅園。
柅園,是小兒子的私院。
楊毓越看越氣,冒火地直將手里的信捏成團。
她萬萬沒想到小兒子會是這般卑劣性子!
“除了你與阿墨,還有誰涉入其中?”
青墜噗通一聲跪下,不停磕頭道。
“沒了,沒了,求國公夫人饒命!”
又將阿墨叫來,盤問起來。
阿墨牙關打顫,話都不說利索了。
“三爺是知道了您與公爺,要將表姑娘說給秦家,他著急……就想見表姑娘,我真地不知會出這樣的事,可不敢告訴啊……”
不過小半個時辰,該清楚的,不該清楚的,楊毓都知道了。
她深深閉上眼,再睜開,睨向跪地的兩人。
“看顧主子不利,且知情不報,這兩人先給我仗打三十板,后續再發落!”
元嬤嬤忙帶人領罰。
等回到廳堂,看到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小兒子,楊毓抬手,就朝他的臉狠打過去。
衛遠和衛度全然愣住。
衛曠漠然。
衛陵看到母親手里捏緊的信紙時,明白她已得知全部。
沒有躲閃,受了這一巴掌,微撇過臉,垂凝地面半刻,才轉回目光。
楊毓泛紅的眼,望著他。
從小到大,衛陵是最小的兒子,上面兩個精明能干的哥哥,再如何,輪不到他襲爵,本性也喜好玩樂,家中無過多拘束,卻不想養成這樣!
那回從陸家壽宴回程的馬車上,無意白夢茹,反提曦珠,卻原來是在試探。
再想到方才見到的曦珠,楊毓愈發心寒。
“娘,信是我寫的,我認了,也沒什么可解釋。”
衛陵看向母親,唇角淡薄地笑了笑。
他心里卻泛起苦澀,不是為兩世都沒打過他一次的母親,而是這般維護曦珠的母親,為何前世的最后,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所謂的真情,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都不堪一擊。
在無數場陰謀詭計里,早就明白的道理。
但衛陵沒辦法去真正指責什么,因他姓衛,身上流淌的是衛家的血脈,一身血肉是父母所給。而母親是為了衛家最后的存活,才用那個名號束縛了曦珠。
在他心里,曦珠是他唯一的妻,但僅他知道。
而非他人的賦予。
只是重來的一世,他不想她再被困住了。
他答應過她,會帶她回家鄉去。
只是目前,還需在京城。
因此他鄭重道:“娘,我要娶曦珠。”
這一次,是向母親的請求。
祠堂里,衛陵跪在衛家列祖列宗面前時,回想到前世的很久之前,在外惹禍,跪到這里,被按住挨打時的恥辱,他的不服與不甘。
一次又一次地犯錯,不長記性,直到后來供桌上擺放了父兄的牌位。
現今,他又跪在了一樣的地方。
是為出格之舉,也是為忤逆父母。
但心里很平靜,只是在皮肉之上,還是緊咬著牙,通紅雙眼,受著落在后背的鞭笞厲打。
額上青筋暴凸,汗水直淌,順著硬朗的頜骨滴落在地。
他不認今日種種展露人前的錯,卻有一樁真正的罪,不為人知。
他在欺騙曦珠。
從重生起,便一直在騙她,直至走到這步,他夢寐以求地想要娶她。
衛陵已預料到他與曦珠的親事,最終會在一種無可奈何的境地里定下。
只是這一切,最初是因秦令筠的謀劃,為他做了嫁衣。而他清楚,卻并未告訴她。
如何告訴她?
昨日已然受到刺激,痛苦不堪成那般,倘若再得知這大半年來,他的欺瞞,她會變成什么樣子?
而他只想與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照顧她這一生。
鞭子劈開錦衣華衫,裂斷背上的薄皮,血花從綻開的紅肉里飛濺,衛陵垂低著頭,眼皮沉重地耷下。
永無止境的麻木疼痛里,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曦珠,曦珠……”
這次的家法,是他唯一一次的心甘情愿,因能減輕心里的罪,讓他好受些。